艾香端午忆故人
大溪二中七(8)班 陈奕蒙
每年五月初五,按照惯例,我们全家都是要去和太婆一起过端午的。
乘车沿蜿蜒的山道盘旋而上,若是车窗开着,沿途的艾草便会争先恐后地探进窗来,那特有的清香不请自来,直往人鼻子里钻。我向来不需要用眼睛分辨野菊与艾草——那浓郁的香气自会告诉我答案。
端午这个时节真是奇妙,它衔着春天的尾巴,又衔着夏天的衣角。山道旁的野花半开半谢,像是吸饱了暮春的暖阳,慵懒地享受着最后的春光。虽已近仲夏,山间却仍透着几分清凉,想必是蓄着劲儿等待盛夏的来临。车子在山路上晃晃悠悠,天上的云朵也悠悠荡荡。恍惚间,仿佛听见白云在问:“吃粽子了吗?”在这端午的山间,这样的问候竟也不觉突兀。
离老屋越发近了,远远望去,门楣上插着的艾草、菖蒲格外醒目。太婆的晚年,几乎是与艾草相伴的,她那间小屋常年浸染着艾草的清香。说来也怪,明明整座房子都快被疯长的艾草淹没了,可那五彩的端午绳却格外显眼,像把老屋和艾草紧紧系在了一起,也把记忆和思念系在了心上。
还没等我们下车,太婆已经笑意盈盈地迎上来。八仙桌上照例摆着一盆粽子——蜜枣馅是母亲的,鲜肉馅归父亲和弟弟,而番薯馅必定是我的。“拿蒲扇扇凉了,趁温吃。”太婆家的番薯是自己种的,即便不蘸糖也已经够甜了。我总怕糯米粘嘴污了衣裳,但到最后还是糊得满脸都是,现在想来倒是添了几分童趣。
太婆包粽子分两批:第一批十几个自家吃,第二批则包上几十个,送给山里的邻居。有一次,隔壁养鸡场的那户人家回赠了十几个新鲜的大鸡蛋。还有一些呢,要捎给山下的街坊亲友,端午的温情就这样在山野与城市间流传开来。
我呢,直到现在还没领悟太婆包粽子的精髓。只记得太婆那双布满皱纹的手一卷,一填,一盖,一缠,一个棱角分明的紧实的粽子便成形了。我曾尝试过,不是这边散了,就是满手沾满糯米。有一次好不容易包好一个,下锅一煮,粽叶却像开花似的散开,糯米在锅里沉沉浮浮。大家一眼就认出这是我包的,全家只有我会把三角粽包成四不像。
又是一年端午到,山间艾香依旧。只是太婆走后,那座小屋再没了往日的生气。院中野生的艾草,在蛛网的缠绕下竟也渐渐凋零。我自是再也吃不到那白糖一般甜的温热的番薯粽了。物是人非,物是人非。
唉,我的一声叹息,如鸡毛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