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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004版:海潮

新烟深处

  郑凌红/文

  天朗气清,万物澄明。四月清明,是上天赐予的美意。

  清明时节,可做的事情真不少。自古以来,扫墓祭祖、插柳戴柳、踏青游春、放风筝、荡秋千、踢球,各具意义。食物,在某种意义上,其情结比人对城市的依赖更为深重,让寻常事物在日常的轮转中变得不寻常。

  想当年乾隆帝六下江南,所到之处,民间小吃皆是如今耳熟能详的心头之好。杭州的小笼包,湖州的周生记鸡爪,嘉兴的麦芽塌饼,台州的食饼筒,数不胜数。但青团,他估计未曾品尝,因这是时令之食。

  清明时节,解馋的吃食不多,直至遇见青团。青团源自江南,色泽青翠。这种用草头汁(如泥胡菜、艾蒿、鼠曲草)与糯米粉糅合而成的糕团,色如碧玉,绵软可口,宛如江南春天滴落的一滴绿,比春山更嫩,比春水更浓,春意盎然。置于白瓷盘中,更是相得益彰,如青衣美人雪白腕上的一汪碧玉,养眼清心。这绿色,宛如远远走来的诗词,一句句,一声声,款款而至,深入人心,有“长江春水绿堪染”的浩渺,有“一螺青黛镜中心”的清澈,有“绿杨烟外晓寒轻”的缥缈,也有“长郊草色绿无涯”的自信。

  在江南,清明节吃青团,如同广州人吃早茶、柳州人吃螺蛳粉、长沙人吃夜宵一般,是标配。它与祭祀、踏青、赏花并称为“四件套”。

  最惊艳的青团,相遇于婺源。那年人间四月天,菜花金黄,芳草如茵,朦胧细雨将天地染成一片绿烟。花在心间,云难觅踪,思绪缥缈,然胃口大开。下山途中,偶遇一老妪,炉火旁暖着青团。那青团,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那青翠的色泽,陌生的是对馅料的新期待。老妪洞悉我的心思,提前揭晓答案。我舍不得那暖烘烘的炉火,清清的艾草香,也醉心于那淳朴的眼神,便买了两个。咬上一口,仿佛整个春天都在嘴里绽放,对山里山外的异乡烟雨更添了一份依依惜别之情。此后,每逢春光灿烂之时,总会想起那片油菜花,寻觅那年的青团味道。

  青团是“季节限定款”。艾草仅在清明前青嫩可食,因此江南糕团店售卖青团的时间不过十多天,从3月底至4月初,尤为珍贵。多年前看一部电视剧,土生土长的上海大姐给留学香港的弟弟打电话,说“沈大成的青团忘记拿了”。仅这一句,便催生了商机,引人遐想。小小青团,制作时日不长,却一时间火遍大江南北,声名远扬。不仅南方老字号有售,北方小超市也有,更吸引人的是包装精美,口味多样,价格实惠。以杏花楼的“蛋黄咸肉松青团”为例,成了网红美食,想品尝一口,需排队两小时。

  孔尚任《桃花扇》有云:“三月三刘郎到了,携手儿下妆楼,桃花粥吃个饱。”我想,对于青团而言,任凭光阴流转,匠心依旧,只需小尝一口,春天的味道便顿时溢满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