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文

　　小时候的年是一直过到正月十六的，十四那天村里家家户户都是要做正月半的，祭祖团圆，比元宵那晚更热闹。一轮明月高悬天际，家门口挂着的那盏纸糊的灯不知何时都点亮了，蜡烛的清光和月色遥相呼应，让这个平凡的小村散发着祥和的气息。

　　大多数人都知石桥头上王的大灯，因其曾闻名六县，看大灯的人之多，甚至有“下黄桥头姑娘抢走无处寻”的担忧，可鲜少有人了解这称为“人灯”的小灯。

　　上世纪90年代，在大灯消失在世人面前的时候，“人灯”却一直努力留存在上王人的元宵庆典之中。人灯是方形的四角花灯，外糊白色纸，贴红色窗花，内放一蜡烛。这小灯不可提，内撑竹竿，需高高举起。当锣鼓敲起后，村民们送自家的孩子举着灯加入到环村游行的队伍中。儿时的我在没有路灯的乡村小道上，跟着这白色的烛光，庄重地举着灯，从未畏惧过夜色。游行后熄灭蜡烛，第二天晚上再次点燃，游行三晚，在正月十六将其焚烧，以保佑平安。

　　没有大灯在前引路的人灯是寂寞的，在记忆中忽明忽暗。直到2002年，一对龙凤宝塔大花灯在村头重放光明，那年的迎大灯活动吸引了10万余人前往观赏。之后，上王村王氏大花灯每4年制作一次，从正月十四至十六巡游展示。在大花灯的身后，每到一处，孩子们争相举灯，紧随其后，白烛摇曳，连成一条长龙般的队伍穿梭在村子中，杂而不乱地紧跟着，仿若空中繁星坠落，直至祠堂方可停歇。

　　如今，花灯又一次淡出了世人的视线，但“人灯”却不再落寞，它静候于上王文化礼堂中。每逢假期，会有来自温岭各个学校的孩子们在非遗传承人王妙顺的指导下制作创意花灯。花灯不少见，却有更多的人愿意让孩子们来上王村亲手做上一盏，了解始于清康熙年间的大灯历史，穿梭330年的时光，感受花灯在历史沉浮中依然坚守的传统之美。

　　春节，我也要带上孩子，在一剪一粘之间，让他用稚嫩的小手做一盏，待到正月十四，高高举起，用纯善之心祈祷国泰民安。

　　民俗，其实就是一代又一代人共同的愿景，就像那人灯的光点一般接连串起，即使沉沉浮浮也不会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