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忠富/文

　　诗言志，也言情。诗歌伟大之处，很重要的一点就在于其所体现的复杂深邃的生命体验、深刻永恒的现实关怀。俄罗斯文学巨匠屠格涅夫认为：“诗是神的词句，诗未必只存在于韵文之中。诗到处洋溢着，凡是有美和生命的地方就有诗。”江苏女诗人麦阁在《你问我，为什么要写诗》中谈到：“你问我，为什么要写诗/你看看雨落在湖面上就知道了/你看看树叶在秋风中的抖动就知道了/你看看黄昏时在树杈间奔跑的落日就知道了/这天地间的万物谁又不在写诗……”

　　“诗歌是美和生命的礼赞。”麦阁跟屠格涅夫可谓英雄所见略同。麦阁认为，诗歌是神圣而又神秘的，每次写诗，都如同是在跟神灵说话，虔诚、忘我。通过诗歌的书写，麦阁找回了自我生命的那些影像，有的让她悲伤、忧愁，但更多的还是欣喜与感恩。诗就像是一面镜子，从写下的每一首诗中，麦阁得以再一次辨认了自己——她仿佛又闻到了那些岁月的青涩芳香，看到那个沉思的女孩，在青砖已变暗黑的老屋中，很少微笑，前额依着窗玻璃。

　　诗引领麦阁认识自我、认识世界，掂量生和死，体味爱和伤悲。麦阁心里一直藏着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这个世界独特而寂静。她不停吟唱这寂静，秘密深藏。这里的寂静，其实就是寂寞，或者说孤独。这种心理的形成，源于十一岁那年父亲的忽然离世，这导致麦阁的内心长时间蕴含着疼痛与孤独，使得她这个幼小的生命变得多愁善感。其实，这些都不是年幼的麦阁应该背负的东西，这可能是一种宿命，或者说是麦阁成为诗人的理由之一。所幸在十二岁那年，由于语文老师将其作文在课堂上诵读，从此麦阁写出了“就闻到了语言/你对于我/身上系有一朵/独特香气的蔷薇”。也即是说，麦阁在文字中找到了生命的意义所在。

　　诗人麦阁最新出版的《自我影像》（北京燕山出版社2023年2月）包括青草童年、旧信、飞驰的月亮等五辑，收录了《热爱》《五月槐花》等近两百首诗歌，描述了江南之美、童年与少年、丰沛的植物、有关故乡人事的情感、个体生命的宇宙、对自然与生死的认识，表现了自己对爱的体验、对时间与故乡沦丧的痛心与怀念。麦阁用童心体会万物，以真纯审视自我，从风中的露珠里看见世界以及宿命，又在伤口冒出的烟雾中，寻找灰烬里的真火。诗人携带着宁静灰暗的乡村地图，爱与恨，悲愁与恩怨，欢乐与忧伤，都在这分行的褶皱里。

　　在麦阁的大多数诗作中，“寂寥、寂寞、忧伤”等类似的词语反复出现。但仔细咂摸，我们并不会感到消沉与落寞，反而会感知到一些向上的力量。譬如在《不醒的种子》中，诗人写道：“不醒的种子都有一颗/不易被打搅的心/如果没有遇到水、阳光/她就拥有宁静、完好/永远也没有生长的苦痛/也没有可能遭遇危险、幻灭”。诗人以种子自喻，表现了自己成长期遭遇的烦恼，这恰恰印证了诗歌就是诗人内心的自我关照。麦阁借助这些跳跃着生命疼痛的文字，完成了自己少女时代的梦想，最终找到了打开世界的方法，从而懂得爱、肩负爱，有勇气生活和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