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俗世纷扰中 辟出另一方天地
李虹/文
办事雷厉风行,行路脚下生风,说话快刀切菜,我在不少人心目中的形象估计不是顾大嫂就是孙二娘。在他们眼里,仿佛时间在我的计划表里是用精密仪器反复计算过,然后用黄金分割方式安排的,运作有序,精准高效。
是的,我必须承认,大部分时间,我活成了一部机器。血肉之躯,似乎安装着无形的发条,哪个时刻,做什么事情,都被我用华罗庚的统筹方法反复推敲、安排。
此外,我还是个技艺高超的演员,总能在教师、家长、主妇、母亲、妻子、女儿、路人等身份之间自如地切换角色,准确变身。而落幕之后,卸下面具,我却是一个疲惫的脚夫,分明肩挑多副担子,力不从心,腿脚打战,却又不得不咬紧牙关、披星戴月、风雨兼程。
张贤亮在《男人的一半是女人》里写道:“世界给每一个人规定的路都非常窄。只要在这条路上迈出第一步,就必须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人只有在走第一步之前可以选择,一经选择了之后人便成了木偶——不是自己在走,而是两旁的高墙把人向前推挤。”
这些话便是对我生活状态的真实写照,我被职业被身份被规矩被道德被责任等砌成的高墙推挤着前行。
预期里,我只想轻松工作,简单度日,悠闲行走。而生活,让我背负着种种使命,在两侧高墙的道路上,走得气喘吁吁,而脚步根本停不下来。
感觉身体里有一股力量在积聚,仿佛要把自己撕裂,又仿佛要爆炸。
于是,假期某一日,几个关系很铁的姐们便聚到了我的周围,她们决定把我从繁琐的家务和杂事中解救出来,让我放纵一回,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带上孩子,一行疯狂的女人驱车来到了海边。
由于事先约好,女人们早就有备而来,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车子后备箱也满是各种道具和户外用品——草帽、丝巾、太阳镜、泳装、救生圈、沙滩鞋、太阳伞、野餐垫、折叠桌椅、帐篷、自拍杆……此外,还有一大堆吃的喝的。这阵仗好像不是来看大海,而是准备在此安营扎寨,要拍一期沙滩度假宣传片似的。
打开太阳伞,铺上野餐垫,摆开桌椅,支起帐篷,然后把一堆吃的喝的拿出来,我们一个个便开始享受人生了。我们或慵懒地躺在伞下的垫子上,或悠闲地踱着步,或欢快地游泳,或一边吃着喝着一边欣赏来来去去的帅哥美女,或自恋地搔首弄姿进行自拍和互拍,接着用手机里的美颜功能进行修整,然后骚包地发到朋友圈……
孩子们早已经拿着各种塑料铲子、水桶等工具忙碌开来,他们建起想象中的城堡,挖出一条条护城河……童话故事里的建筑,此刻,化身为面前的作品。他们忙碌着、欢笑着,汗珠从额头渗出,从脸颊淌下,却丝毫不觉得酷热难耐。
从帐篷里换好泳衣出来,我迫不及待地投入大海的怀抱。海是包容的,她用手掌轻柔地抚摸我的每一寸肌肤,帮我洗去一身的疲惫,也安抚着我焦躁的情绪。我闭上眼睛,任由救生圈托着我在海水中沉浮,任由浪头一下一下地把我推送着,又把我扯回去。
面对海的广袤,我觉得我真的可以忘却自己,沧海一粟,何其渺小!
出水的时候,已经是差不多一小时以后了。
一个朋友从附近买了一些烧烤的海味回来,我们便围坐着吃起来。烤鱼烤虾的外脆里嫩,海螺扇贝的鲜香味美,配上啤酒的清冽爽口,当下的感觉无与伦比!我们把淑女形象打包放在一边,展现出对食物最原始的需求,吃得满嘴流油满脸酱汁满手黏乎。想象着我们正聚于水泊梁山之上,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而孩子们,也如同一群小喽啰,和食物战斗得不亦乐乎。
酒足食饱,野味之战偃旗息鼓。
太阳渐渐沉入海里,暮色开始与黄昏相约。我们便收起各种户外用具,放回后备箱。待大家去沙滩管理处的浴室冲了澡换好衣服,便准备驱车回城。
但我们并没有即刻回家的打算。车上,我们打电话预约了茶庄,准备今天的续集——喝茶闲话人生。
日式的榻榻米,相比中式的桌椅,似乎更能让人感觉舒适和随意,哪怕“葛优瘫”都是无伤大雅的。这边,女人们就这么盘腿坐着,嗑着瓜子,剥着核桃,喝着茶,聊着天。那边,孩子们或坐着,或靠着,或看书,或拿着平板看着动画,自得其乐。
我们聊起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们聊起莫言和诺贝尔文学奖,我们也聊起明星的演技和绯闻,我们还聊起各自单位里的可爱和可恶,我们当然聊起自己家里的琐事、难事、烦心事……末了,大家依然嘻嘻哈哈,仿佛提及的不痛快都不曾在各自生活中发生过。
夜色如水,月华如丝绸一般氤氲起伏,又仿若牛奶一般倾泻流动。虫鸣唧唧,萤火虫燃起点点星火……出了茶庄,姐妹们把车泊于附近河岸边,听着车内的音乐,容身于浩渺时空,放空自己。
于俗世纷扰中,辟出另一方天地给自己,安放一颗依然憧憬自由和美好的心,纵容一个还年轻的自己,找回尚且鲜活的形象,继续做真实的自我!
不迷失于名利,不庸俗于日常,依然能活成自己喜欢的模样,是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