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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004版:海潮

转与不转,风都在

  龚诤/文

  朋友心情不好,打电话向我不停地抱怨生活的不公。我说,到我这里来看看海吧,兴许心情会好一些。

  我陪着朋友到海边散步。朋友对我又是一阵唠叨:“你在原单位好好的,行政工作也得心应手,干吗要跑到这么边远的地方来重新开始,受苦受累?到底遇到啥事了?”我笑了,任朋友将心中想说的都说完。

  “你干吗不讲话啦?别光傻笑,装深沉是不是?”朋友不满地看着我。

  “一段时间没见面了,想饱听一顿你讲话。”我依然笑着说。

  “好了好了,我讲完了。你说。”

  朋友是个急性子的人,见不得烦心事,也藏不住烦心事。

  “海边风景怎么样?”我问。

  “不错啊。”朋友答。

  “哪里不错?”我又问。

  “大海宽广无边,看了让人心胸豁达。”朋友答。

  “俗,哪能看一眼海就心胸豁达,那岛国的人不都心胸宽广到天际了?”我笑着与朋友逗趣,朋友也笑了。

  我们沿着海塘大坝慢慢踱步,嬉笑着回忆刚参加工作的往事,那时周末几个朋友为了能聚集在一起,可以花几个小时,辗转五六趟的车而不觉辛劳。在一起,自己烧饭,烧不好,不管吃什么,都特有味。晚上挤在一块,聊着聊着就拂晓。那时工资不高,生活简单,工作生疏,但总是很有奔头。平时可以加班加点到深夜,周末放下一切,哥们几个聚在一起,喝点小酒,吹一阵牛,不知天高地厚地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其实挺好,内心纯净,一切阳光明媚。

  一阵风吹过,带着海腥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深呼吸了一下,到海边两年了,我爱上了这种味道。我对朋友说:“我选择放弃原来的一切,到海边来,只是想简单地工作和生活,一个人经历的所有事情都有意义。我们不再年少,我想再尝试一些新的生活。我们现在走在大坝上,你看,一坝之隔,右边是无边的大海,左边是喧嚣的人烟。可有意思的是,这看似沉默的大海,它的胸膛里却有着一个无比丰富的世界,有比珠峰高度更深的海沟,它蕴藏着巨浪滔天的力量。而喧嚣的人烟世界,透过表象,它有时实在显得卑微和弱小。”

  海水低吟着曲子缓缓后撤,现在是退潮时间,岸边的石头和一小片泥滩或隐或现。数百只白色海鸥低空盘旋,趁波浪退去的间隙落下,寻找它们的美餐。我举起手机,捕捉这个壮观的画面。朋友大声吆喝着驱赶它们,但无济于事,海鸥只顾忙碌着自己的生计。

  “它们一点都不怕我,我这么大声吆喝。”朋友说。

  “为什么要怕你?你是纸老虎。它们见识多了,自然就自信了,不会被吓倒。”我说。

  “你是在跟我讲哲学吗?”朋友笑着说。

  “前段时间我看了一些哲学书,但这个算不算哲理,你自己理解。”我也笑着说。

  十来个中老年渔民坐在大坝上,他们或戴着草帽,或穿着长筒胶鞋,或穿着连体胶衣,棱角分明的脸庞因长年风吹日晒,黝黑而闪亮。有人吸着烟,有人喝着水,声音响亮地交谈着国际纷争,他们脚下散乱地放着一些渔具。

  “渔民也关心起国家大事来了。”朋友说。

  “是的,位卑未敢忘忧国嘛。”我回他。

  我们从渔民身边走过,他们友好地点点头。这些靠海吃海的汉子,海潮再退去些,这片泥滩将是他们驰骋的原野。我多次见过他们一腿跪在“木海马”上,另一腿用力一蹬,便飞驰向前去。等他们再上岸,便是满载喜悦的丰收。我跟朋友讲述这些,朋友惊奇地睁大着眼睛,说:“这景象果然与你以前那里不一样。”

  风稍大了些,大坝边一排风车悠悠地转着。“这样一架风车一天能发多少电?”朋友问。

  “据说转一圈能发一度多的电。”我说。

  “风越大是不是转得越快?”

  “好像不是,有限定速度的,据说转快了,风机要坏掉,欲速则不达啊。”我说。

  “哦,那就这样慢慢地转,一天一架风车也能发很多电了,你看一分钟就能转好几圈,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不停地转,哎呀,算不清了。”朋友说。

  “是的,世间很多人都在做着和风车一样的事,默默地、悠悠地忙碌,输送能量。”我对朋友说。

  “又来哲学了。”朋友有点揶揄我。突然,他指向前方,“ 哎,你看,那儿有一架风车不转,是不是坏掉了?”

  “不知道。但是,它转与不转,风都在,不是风的错。”我说。

  朋友突然沉默了,他好像若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