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倩倩/文

　　《我的左脚》，作为自传体小说，记录了作者克里斯蒂·布朗的一生，他患有先天性脑瘫，扭曲的四肢、含糊不清的话语，残破的身体将他牢牢囚禁，他却不愿做命运谦卑的奴仆，而是用左脚实现灵魂的自我救赎，在母亲博大的爱以及旁人异样目光的包裹下顽强追逐。小说后来被搬上银幕，主演丹尼尔·戴·刘易斯也凭此片获得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

　　本书采用第一人称聚焦叙事，展现真实的心理变化，既有对打破束缚、追逐自由的热切渴望，也不惮于表现被封闭、被阻隔的孤独与迷茫。他的内心交织着逐光的狂喜与被压抑的痛苦，两种情绪相互撕扯，铺展开审美张力。

　　克里斯蒂·布朗的内心始终渴望逃出身体的囚笼，他疯狂地追逐着自由，在追逐中获得“灵魂因狂喜而震颤”的欢愉。

　　这份追逐源于内在力量的迸发，是灵魂的自我救赎。“左脚”是他所有追寻的开始，他用左脚第一次写下字母A的时候，内心产生了一种异样的冲动；他在画画中找到更细腻的表达自我的方式，呈现困囿于无用身体里的一切思维活动，获得一种纯粹的快乐；在写作中，构建一个独属于自己的世界。一场文学与艺术的救赎铺展开来。“我的左脚”是开启囚禁灵魂的监牢的钥匙，如囚徒般的灵魂得以逃离，走进它早已张望了许久的现实世界。

　　这份追逐也源于外在力量的推动。母亲的爱、朝圣者虔诚的身影、他人的目光、残疾孩子们扭曲的身形，都是外在环境给予他的刺激。母亲用爱意包裹着他，一点一点地拆去那堵横亘在他和其他孩子之间的墙，努力让他“成为这温暖和善意的一部分”。卢尔德山洞里，残疾的朝圣者乐观地等待另一个世界的福祉的降临，他却不愿像这些人一样向现世的苦难屈服、甘愿做上帝的谦卑奴仆，他还想去品尝现世的万般滋味。他常从别人的目光里，读出令他痛苦和心碎的同情与怜悯，而他渴望的是真诚的爱与理解。当成年后的他看到那些扭曲、畸形的孩子的时候，他选择放下同情，试着以共情、理解的目光看他们，透过无助和恐惧，他看到孩子们内心被禁锢的灵魂。

　　克里斯蒂·布朗是一个鲜活的人，他在叙说追逐狂喜的同时，也从不惮于向世人展现内心的痛苦与绝望。他真实地展现了情感的动态变化，让此时的自己回到彼时的处境中，随着年龄的增长，激荡开不同的情感体验。无知的童年时光里，他会因为不能跟哥哥们出去玩耍而失落，而这只是迫切想要玩耍的心理需求的落空，并未深究背后的原因。长大一点后，他再无法逃避一个赤裸裸的、残酷的现实——他是残疾的，那时的他会哭泣，泪水中是少年的痛苦与沮丧。成年后，他不再用眼泪安慰自己，他“意识到自己对自我的需求有了更深刻、更长远的认识”，却发现这些需求只能封锁在内心，最终蔓延开来的是被封闭、被阻隔的孤独感，他被抛入到更深切的痛苦中。

　　《我的左脚》展现了真实的情感流变，交织着追逐的狂喜与被阻隔的痛苦，细腻刻画被囚禁在残破皮囊里的灵魂全貌。克里斯蒂·布朗的人生从一开始就“被困在高墙之内，逼仄而压抑”，他痛苦过，也追逐过。每一个人都有追逐生存和爱的权利，“没有一种人生不值得过”，狂奔在人生路上，痛苦和喜悦织就一路风景，一切都是人生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