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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002版:海潮

万物都在 言说春天

  赵佩蓉/文

  大地的神经末梢,是最敏感的。立春一过,空气里就有了不一样的气息:风,一日一日钝了,一点一点暖起来了。东南风性子软,酥酥地擦过额际、双颊,带来芒絮撩拨掌心般的微痒。春风到处留情,最先得其恩惠的是东月河。河面上蒙着薄薄的雾气,仿佛旧时灶台上的米香气在袅娜。春水缓慢地律动,像刚睡醒的稚童的脸,打着哈欠。一片又一片,米白色的微波,制造出略微下陷的弧面,然后,漾成嫩腮上的小酒窝。

  春水,一步一步靠近堤岸,唤醒了新生的绿意。沿着河岸走,道旁、石阶的空隙里,野草一撮一撮挤着,是那种很柔弱的葱青。有晶亮的晨露,凝于草尖,一直安静地卧伏,和磅礴的地气有着隐秘的默契。这些温润的生命,布满潮湿的缠绵,为即将到来的浩荡绿意,做了漫不经心的铺垫。

  河畔,照例是植柳的。早春的柳,多细弱欹侧。茶褐色的枝上,柳芽儿细密地爆出,如米粒。嫩黄初染,完全不谙长亭送别的离愁。几日不见,就抽出窄长的条儿,窸窸窣窣,舒展晃荡。“空阔轻红歇,风和约柳春”,这温柔的诗句,就像羽毛一样轻轻地拨动。

  春风吹绿了树梢,催开了鸟啼。一群白鹭将巢筑在围渚的高大树冠上,雪白的身影恰是春花点点。鹭,并不善鸣,沉默寡言的日子居多。“嘤其鸣矣,求其友声”。忽地,树林里传来了短促而清亮的鸣啭。“ga~ga”,有几只大鸟拉紧声带,发出明显上扬的阳平音。“噗噗”,两只成年鹭鸟,像撑杆跳运动员一样,张开双翅,舒展羽翼,完成了一个流畅的腾空跳跃之后,迅速地降落,两脚向后伸直,贴着水面斜飞。这对处于婚恋期的伴侣,交颈颉颃,关关嘤嘤。稚鸟也加入了啼鸣的行列,怯怯的,时不时递出尖脆的叫声,一点心事也没有。满树嘈嘈切切,嗔嗔喜喜。也有三三两两的苍鹭,奓开苍灰色的翅膀,从远处飞来。苍鹭是胆大的飞禽,常常单枪匹马地巡视湖泊溪流。它们喜欢将脖颈曲缩在两肩中间,一脚站立在水中,一脚缩于腹下。“gua~gua”,偶尔放开喉咙,发出粗浑高亢的鸣叫。连续的三四个节拍,拖长的音节,掠水而来。片刻之后,就远去无痕了。

  明代李渔说,“鸟音宜晓听。”常常觉得,多听一些天籁,心志也一定能清醒一些。

  更浩荡的春风,掠过原野。“雨水”节气那天,往藤岭去。漫山遍野的油菜花,齐齐抽出了菜薹,顶着璀璨的金黄,开得安静,开得突然。不知哪一天,第一朵明黄绽出。又不知哪一夜,像某个领袖发出指令,得到一致拥护,“呼啦啦”开满了山坡。

  “哇,一大片呢!”有穿着粉蓝纱裙的小女孩,几乎尖叫着跑过去,躬身相掬。“妈妈,妈妈,这些花朵好像是嵌在大地上的黄星星。”女孩子的声音脆脆的,如同空山鸟语。

  元宵前后,气温飙升到20摄氏度左右。桃花顺应细雨的召唤,欣欣然舒开了眼眸。三两枝桃花在月洞桥边颤巍巍地开着。黑褐色的枝干因雨湿而如同浸了浅墨,偏在枝梢上跳出旖旎的花朵来。小小的粉色花瓣,湿漉漉的,嫩豆腐一般的质感。近花蒂处的一抹朱砂红,瞬间点亮了古旧的拱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对桃花最高的礼赞在《诗经》里,每一个字句都带着芬芳。

  拱桥一侧的石块上,有一对情侣偎依着。他们并没有言语,只是静坐着。也许是在倾听枝上热烈的告白,也许是在猜测蕊中未吐露的情话。

  春天里所有的美好和欢喜,都值得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