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愈:千年孤勇与精神星辰
——读《大唐孤勇者——韩愈传》
聂难/文
“芭蕉叶大栀子肥”,韩愈笔下的暮色古寺,以俗字写就清雅,藏着穿透千年的诗意生命力。这位被苏轼赞为“文起八代之衰”的文坛巨匠,其一生恰似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剑,在中唐的风云变幻中,既雕琢出文学的璀璨星河,又镌刻下孤勇抗争的精神丰碑。中国人民大学教授谷曙光的《大唐孤勇者——韩愈传》,以史家之笔、文人之思,为我们揭开这位传奇人物立体而丰满的人生画卷。
韩愈的生命底色,是在穷困中淬炼出的孤勇。书中勾勒出他生于微末的逆袭轨迹:幼年失怙、科举受挫、仕途跌宕,却始终未被命运的荆棘缠绕绊住脚步。他以“不平则鸣”的气魄,在骈文盛行的时代高举古文运动大旗,用质朴刚健的文风冲破绮靡桎梏。正如“山石荦确行径微”的崎岖山路,他在文学革新的征途上,独自劈开一条通往经典的道路。那些流传千古的诗文,不仅是文学造诣的彰显,更是他孤勇精神的注脚。
《大唐孤勇者——韩愈传》最动人之处,在于还原了韩愈作为“斗士”的真实姿态。作者以《师说》《论佛骨表》等事件为支点,撬动起中唐社会的深层肌理。在国子监学风凋敝之时,众人对师道衰微缄默其口,唯有韩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挥毫写下“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字字铿锵地向腐朽学风宣战。这份“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胆识,让《师说》不仅成为教育经典,更化作刺破黑暗的精神利刃。
而《论佛骨表》事件,则将韩愈的孤勇推向顶点。人到中年、官居高位的他,本可明哲保身,却在唐宪宗狂热崇佛之际,以“虎狼之词”直陈弊端。“佛如有灵,能作祸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这般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谏言,彰显的是“苟利国家生死以”的赤子之心。即便因此被贬潮州,他仍在任上兴修水利、教化百姓,用行动诠释何为“虽九死其犹未悔”的担当。
谷曙光的笔触不仅聚焦韩愈个人,更以“朋友圈”视角编织出宏大的时代图景。书中穿插着韩愈与柳宗元、孟郊、刘禹锡等人的交游往事,在同一片时空下,展现中唐文人的群像与思潮。当韩愈在朝堂上仗义执言时,柳宗元在贬谪之地潜心著述;当孟郊写下“春风得意马蹄疾”时,韩愈正为古文运动奔走呼号。这些交织的人生轨迹,不仅勾勒出韩愈丰富的精神世界,更拼凑出中唐社会的文化版图与政治风云。
读罢此书,韩愈的形象早已超越课本中“唐宋八大家之首”的单薄标签。他是在文学荒漠中播种希望的拓荒者,是在思想迷雾中高举火炬的引路人,更是在时代浪潮中坚守本心的逆行者。他的孤勇,不仅改变了中唐的文学走向与思想格局,更在历史长河中树立起一座精神丰碑,让后世得以窥见文人风骨的璀璨光芒。
在功利主义盛行的今天,重读《大唐孤勇者——韩愈传》,恰似饮下一碗滚烫的烈酒。它提醒我们:真正的勇者,不在于无往不胜,而在于明知前路荆棘遍野,依然怀揣理想踽踽独行。韩愈用一生书写的孤勇传奇,如不灭的星辰,永远照亮中华民族的精神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