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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004版:悦读

“用微光撕裂黑暗”的力量​

——观《南京照相馆》有感

  姚春华/文

  近日,电影《南京照相馆》正在热映,影片令人震撼且心情沉重。该片最出色之处在于,它将宏大的历史背景浓缩在一间十几平方米的暗房中。与以往突出残酷战争场面和宏大叙事不同,《南京照相馆》聚焦于一家小照相馆,讲述了七个普通人如何用微光撕裂黑暗的故事。

  吉祥照相馆的木门每次吱呀作响,都仿佛撕裂了一道未愈合的伤口。刘昊然饰演的阿昌第一次进入暗房时,镜头特写了定影液瓶子上的“腐蚀性”字样,这后来成为他们反击的武器。这个细节让我想起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以下简称:纪念馆)中那些被化学药剂保护的照片,80多年过去了,药水仍在与时间抗争,正如当年罗瑾和吴旋用生命守护那些底片。

  电影并未刻意渲染血腥场面,但每个镜头都弥漫着铁锈的味道。当日军军官命令阿昌冲洗胶卷时,画面在显影液中逐渐显现:池塘中的尸体、被砍下的头颅、围观屠杀的日军笑容。这些照片都是真实的历史记录(原件现珍藏于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复制件在纪念馆史料陈列厅展出)。《南京照相馆》再次为观众“冲洗”了南京大屠杀的历史底片,使观众对那段历史有了更直观、更深刻的理解。

  导演擅长通过克制的镜头戳痛人心。有一个场景令全场屏息:日军向难民分发糖果,镜头掠过一个怀抱玩具娃娃的孩子,下一秒因婴儿哭闹,日军将孩子摔死在地上。那个被车轮碾碎的破娃娃,在废墟中闪烁着塑料的光。这让我想起纪念馆的“万人坑”展区,玻璃地板下层层叠叠的白骨中,有许多细小的骨骼,解说员指出那些是孩子的遗骸。

  电影最动人之处,在于普通人的觉醒。高叶饰演的毓秀起初只想苟且偷生,对着镜子学日语的情景,与纪念馆中“良民证”照片上的表情如出一辙。然而,当她目睹日军暴行的照片时,眼中的恐惧化为怒火。她与阿昌假扮夫妻期间,表面上是为了应付日军,实际上是两个陌生人彼此在黑暗中取暖。这种转变让我联想到纪念馆中一份泛黄的日记,作者是一名当年安全区的女学生,从最初的恐惧到后来偷偷为游击队传递情报,字迹从工整逐渐变得潦草,却愈发有力。

  电影结尾,老金举起相机对准战犯行刑的瞬间,与开头伊藤拒绝拍摄杀人的场景形成了讽刺的呼应。这个镜头让我明白,相机从来不只是记录工具。当罗瑾在暗房里按下快门,当吴旋将相册藏进佛像,当纪念馆展出那16张日军暴行的照片,他们都在做同样的事情:用影像对抗遗忘。

  离场时,我注意到海报上的一句话:“每个镜头都是未愈合的伤口。”确实,走出影院后,我们都带着这些伤口重新融入生活。然而,就像被定影液保存下来的旧照片,伤口虽会结痂,但永远留下痕迹。这或许正是铭记的意义:不是怀揣仇恨前行,而是带着那些暗房里的光,照亮未来的道路。

  有些历史不能只存在于教科书里,需要我们去感受它的重量。就像去年夏天,顶着烈日走进纪念馆,不是为了被悲伤淹没,而是为了在黑暗中找到那些微弱的光——暗房里的红灯、长明火的蓝光、孩子们眼中的泪光。这些光汇聚在一起,或许,就是导演所说的“用微光撕裂黑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