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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004版:海潮

夏四小姐的果匣

  郑凌红/文

  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每个人心中的世界也独一无二。只有承认并拥抱每一个不同,世界才会更可爱。夏天,也是这样。

  喜欢夏天。想给夏天取一个名字,私以为叫夏四小姐就挺好。夏四小姐的取名,实不相瞒来源于赵四小姐。夏四小姐,是水灵灵的姑娘。她是我眼中的四种水果:枇杷、杨梅、蓝莓、荔枝。

  身边的朋友会吐槽,夏天那么热,那么闷,那么困,那么不想出门,有什么好的,简直是苦夏。但我要说的是,夏天就像一朵花,生如夏花的花,妙笔生花的花,朝花夕拾的花。因为热烈,因为充满阳刚之气,因为白昼被尽可能拉长,于是生活便有了跳橡皮筋般的童年小欢喜。

  四大美女登场了。枇杷第一个出场。因为,她准备得充分,修炼多时。从最初的结籽到后来的由青转黄,硬生生打破了人们固有认知里的那个“青黄不接”的成语。我对枇杷是熟悉的,小时候在故乡的小院子里,围墙之外便是一棵枇杷树。枇杷树龄应该比较大了,十几岁的样子,高六七米光景,延伸之处彼时是二楼的露天平台,那时露天平台就是农村里的晒场。不上学的周末,阳光灼热的午后,我会悄悄上阁楼,然后在晒场靠近枇杷树的延伸处,拿铁耙跃跃欲试,钩取不远处的黄果,那样的枇杷是我的最爱,虽然个头小了点,但我知道在阳光的眷顾下,在我每天可见的垂涎中,水分和甜度自然是天下无双的。后来,我知道,那样的滋味是儿时的回忆,以及自己家有枇杷树的那种不一样的心境。时至今日,老屋已远,枇杷树也早已被砍,但我仍然对土枇杷情有独钟,她就像乡村姑娘,带着田野的芳香、淳朴和亲切,不似大家闺秀的美,却更胜一筹。

  昨晚,在离家不远的小水果店里,买了点杨梅。店主说,这个杨梅叫“黑炭”,来自云南,可甜了,不酸。我试吃了一颗,果不其然,没有失望。都说望梅可以止渴,这翻山越岭千里迢迢赶过来的杨梅的确让我顿生好感。眼前的杨梅还是杨梅,但关于杨梅的记忆却鲜活如昨。忘记哪一年了,似乎过了很久,又好像就在眼前。那一年,大学的几个同学在仙居相会,我们在杨梅山上吃杨梅,吃回忆,拍杨梅,拍对方,谈生活,谈理想,好像时光机器一下子把我们拉回了象牙塔,各自感慨着各不相同的生活,有一种成熟的欲言又止,意犹未尽。所幸,在那个刹那,美好被记录,而杨梅成了牵肠挂肚的信使。

  四五年前,对蓝莓极其陌生。陌生得让我也完全认同自己是个乡巴佬。这种小颗粒物,初见时我不以为意。可是,她的身价如此之高,却不免让人顿生敬意。很多东西,因为贵了,你似乎才会更珍惜一些,才舍不得,才留恋,才刻骨,才铭心。我在我工作过的乡下,遇见了蓝莓。那是风水宝地,拥有琴瑟和鸣的天赐良缘。后来,蓝莓的男女主人都成了我的朋友,只是我从不过多打扰,只愿各自安好。每年当熟悉的邀约降临,我就知道是夏天来了,是真正的夏天来了,是小满时节,是芒种未至的那一条破折号。破折号是我对蓝莓培育过程的大概了解,也是对高山蓝莓那种天生的亲近感。那一年夏天,在山上,在夕阳簇拥下,几碗农家菜,让我对生活有了最质朴的向往。我知道,生活的颜色就像蓝莓的颜色,像刚从染缸拎出的蓝印花布,有深沉,也有浪漫的追逐。

  如果说蓝莓是沉鱼的话,那么荔枝自然是羞花了。“一骑红尘妃子笑”。那诱人的果实,实打实地烙上了历史印记。很多人喜欢荔枝,是因为水分多。但作为“南国四大果品”之一的荔枝,除了生津止渴,我想对我而言最大的意义,是她串起了对祖母的回忆。忘不了一个寻常的午后,日常的问候,迷恋于一段巧手掰开白肉的寻常片段,组成了往事回不去、往事犹可追的感慨。每年的荔枝,还是如约而至。可是,每一年的人似乎都变得不同。有的人走远了,却如夏夜的蛙鸣,不绝于耳。

  比起江南漫长而阴冷的冬天,我宁愿在热烈的光阴里,去享受这个季节给我的滋润。比如,热情的枇杷、沉着的杨梅、略带忧郁又充满幻想的蓝莓、柔情似水的荔枝。她们勾起了我对生活的个人回望。而穿过这些,庸常的人生或许离不开时间的安抚。一寸光阴一寸金,可太多人在浪费那一寸又一寸的光阴,像任由溪水漫过指缝却不掬一捧解渴的旅人。

  我想到时间,或许是它对应了我思索的外物。

  这样的外物,比常规的身外之物更值得追求。花不开,你等它开。鸟不啼,你等它鸣。理想的情况,自然会出现。

  生如夏花。此刻,夏天心花怒放。而我的心情,有一种莫文蔚《十二楼》里的慵懒,像猫蜷在竹席上舔舐融化的冰淇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