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屿中学 李雪飞

　　端午将至，街头巷尾渐渐热闹起来，卖粽子和香包的小摊如繁星般点缀其中。那熟悉的粽香与香包散发的草药香，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瞬间勾起了我对端午的回忆。说实话，我真的想奶奶了……十年了，她那糯米粽似的小脚，仿佛还在记忆的青石板上缓缓叩响，叩开了记忆深处那扇温暖的大门。

　　端午前一日，温岭这座小城便已沉浸在节日的氛围里。街头巷尾弥漫着粽香与艾蒿的清香，那是端午独有的气息，如同一首悠扬的古老歌谣，在空气中轻轻传唱。奶奶总是凌晨便挎着竹篮上街，她瘦小却坚韧的身影，穿梭在清晨的薄雾中。不一会儿，竹篮里便装满了鲜嫩的艾蒿、青碧的粽叶、雪白的糯米，还有……它们带着清晨的露珠与泥土的芬芳，被奶奶小心翼翼地带回了家。

　　归家后，奶奶先将艾蒿郑重地挂于门框上。那一抹翠绿，宛如翡翠屏风，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隔开了暑气与邪祟，为家带来一份安宁。接着，她把糯米倒入木盆，注入清水；把干粽叶投入铜盆，浇上滚水，叶片渐渐恢复了柔润，泛着油亮的光泽，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午后，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堂屋的地上。奶奶坐在堂屋的竹椅上，开始包粽子。包粽子可是奶奶擅长的活计，她的指尖仿佛有魔力一般，翻飞如蝶。只见她取三片粽叶，灵巧地卷成漏斗状，然后填入泡得发亮的糯米，轻轻压实，再巧妙地折粽叶封口，最后用棉线缠绕三圈，打上一个结实的结。她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做事情不能急于求成，要耐心，要学就要学得有模有样，要么就不学。”

　　她告诉我们，包粽子的关键步骤是“绑”，既要绑得“漂亮”，又要绑得“结实”。

　　只见她把粽叶搓成的粽绳一头咬在嘴里，一只手拉住绳子的另一头，捏紧粽口，熟练地旋转、绕圈、扎绳，瞬间，一个小小的、鼓囊囊的粽子就安静地躺在了桌板上。不一会儿，案板上便整齐排列着棱角分明的粽子，宛如列队的绿衣小战士，英姿飒爽。

　　包粽子的间隙，奶奶会给我讲述温岭端午的习俗。她说，门前挂艾草、菖蒲，是为了驱邪；喝雄黄酒，是为了防蚊虫叮咬；包粽子、做麦油煎，是为了纪念屈原。在奶奶的讲述中，我仿佛穿越时空，看到了古代温岭人过端午的热闹场景，感受到传统节日的深厚底蕴和文化内涵。原来，这一个个习俗背后，蕴含着先辈们的智慧与情感。

　　所有粽子就绪后，便被小心翼翼地放入灶屋的大铁锅。清水没过粽身，盖上木盖，灶膛里的柴火噼里啪啦地响着，仿佛在为节日的美食欢呼。青烟裹着粽香飘出烟囱，在屋檐下萦绕，那香味弥漫了整个小院，也弥漫了我的童年。

　　粽子煮熟了，奶奶端来半盆凉水，将热腾腾的粽子逐个浸入。水汽氤氲中，粽叶的清香越发浓郁。奶奶总是先替我剥好粽子，雪白的糯米团卧在青花碗里，宛如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她再撒上一撮白砂糖，那晶莹的糖粒在糯米上闪烁着，如同夜空中的繁星。咬一口，软糯香甜，粽叶的清苦与糯米的甘润在舌尖交融，齿间留香，那味道至今让我难以忘怀。奶奶坐在一旁，笑意盈盈地看着我们大快朵颐，眼角的皱纹里盛满了慈爱。

　　继承传统手艺，仿佛是奶奶最重要的事业。而我们，都是她手里摩挲过、洗涤过的一片片粽叶。经她的手，我们都变得生机亮丽了。只有在我们快乐健康幸福的时候，奶奶才有了欣慰的笑意。在奶奶眼里，我们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她的叮咛、唠叨、牵挂，时刻伴随着我们，直到生命的终点。

　　奶奶离开我们已有十年，我和妈妈也会包粽子了，虽然没有奶奶当年的风味，但比街上或超市里五花八门的商品粽子有味。萦绕心头的是缠缠的暖意，挥之不去的是绵绵的情意。每年端午，家人聚在一起，走在怀旧的时光碎片里，手持揉进十多种馅的香气扑鼻的麦油煎，津津有味地嚼着。我的心里依稀嚼出了挥之不去的端午情结。

　　每当粽香飘起，恍惚间我又回到那间老瓦房，看见奶奶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听见巷子里小伙伴的欢笑声。那是故乡的味道，是岁月深处最温暖的慰藉。端午，不仅仅是习俗的延续，更是亲情的传递，还有对先辈们的缅怀和对生活的热爱。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只要粽香飘起，我们总能找到回家的路，找到那份最纯粹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