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裙摆上的年轮
江文辉/文
人说闺女是父亲的小棉袄,是父亲追逐诗与远方的源泉,是化解愁绪与不甘的良药,也是感念爱与牵挂的宝藏。我的两个闺女也不例外,回望她们的成长历程,无论是咿呀学语、踉跄学步,还是快乐奔跑、走进校园,都让我感到无比幸福。
两个闺女年龄相差六七岁。大闺女已到了小升初的年纪,她的性格、做事方式、待人接物与尚在读幼儿园的小闺女大相径庭。因此,我对大闺女尤为关注。
我平日里忙碌异常,一周里几乎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人们常说“工作狂”会失去很多,我确实失去了大闺女成长的许多记忆。
近两年,我觉得大闺女变化很大,变得异常文静、温和,逢人总是微微一笑,从不多说废话。对我的宠溺,她似乎有些“厌倦”,总表现出一副不那么腻歪的样子。
事业中,我磕磕碰碰,今年这个本命年更甚。正因如此,大闺女儿时的点滴印象总能冲破我的记忆,让我回味无穷,甚至在梦中惊醒。
我的成长环境比同龄人艰苦得多。所以,当大闺女走进我的世界时,我就告诉自己,她的未来绝不能走我的“老路”。为此,我拼命工作,把自己熬得几乎认不出自己。
小时候的大闺女很懂事。每当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时,她总会飞奔到我怀里,摸摸我的胡茬儿,或亲亲我的双颊。有一次,她发现我不对劲,快速拿来剃须刀,双眉紧锁地质问我:“爸爸,你今天出门是不是忘了剃胡子?”
我愣住了,等待着“惩罚”。大闺女命令我蹲下来,细心地给我剃着胡子,像小大人似的叮嘱我:“爸爸是家里的顶梁柱,要讲门面,爱干净,别给我丢脸!”
简单的话语,却让我乐得倦意全消。后来,在与老婆的交流中,我觉得大闺女长大了,自动升级成了小棉袄,暖着我的心。
随后,大闺女又钟爱给我做头部SPA,动辄挤黑头、搽面霜。我知道,她开始爱美了,把我当作“实验品”。但我乐在其中,毕竟这是她懂事的另一种表达方式。
可近两年,这些“压制”我的动作却越来越少了,不知何时起,干脆就消失了。难道她这个小棉袄功能失效了?还是她真的不懂事了?
之前,我无意中听老婆叮嘱大闺女出门要穿内衣。我心里“咯噔”一下,大闺女就这样长大了?
也许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我与大闺女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她埋头于学业和舞蹈艺术,每周都排得满满的。
有一次,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提醒她成绩不是首要的,关键要有自觉、努力的态度。可她却不搭理我,还嫌我啰唆。
自那以后,我不敢招惹大闺女,只能默默关注。每次考试、作业或关键时刻,我都尽可能给予简单的赞美,如在群聊里发朵玫瑰,或当面说句“宝贝,你最棒”。
对于这些,大闺女要么一言不发地沉默,要么应付性地微微一笑。这让我的愁绪和牵挂陡增了不少。
但前些日子,我豁然开朗了,自信地认为我的小棉袄还是很懂事的。这种突破性的感觉源于一件小事的感恩表达。
那一天,老婆出差去了,大闺女的洗头发问题难倒了我。大闺女见状直接说了句:“妈妈来不及的时候,都是带我去理发店弄的!”听到这句,我愧疚不已,自责自己只知道工作,孩子的事一点都不上心。
随后,我跟着大闺女去了理发店。理发师热情地问我要不要剪发、洗头,我自嘲地回答:“头都快秃了,以后与你们理发行业无缘了!”
简单的一句,让大闺女愣住了,下意识地自责起来。她满脸亏欠地说:“我爸爸很辛苦的!今天我才发现他的头发‘一下子’少了这么多,那就别理掉了吧!”
说完话,大闺女的眼眶湿润了,我不由得被打动了——让孩子的感恩之泪尽情地在我的心上流淌。
事后,大闺女和我一起看了平生第一次“二人世界”的电影,我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听到了她的未来构想:“我会努力读书,会坚持跳舞,会用实际成果来报答爸爸……”
就这么不经意间,我再次被打动了。我怎么也想不出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多了一份“盼着你长大,又害怕你长大”的念想,多了一份“盼望你能傲立枝头,又担心你会被风吹雨打”的遐思。
我的大闺女,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她跳舞时的旋转裙摆,总让我想起小时候握着她学步时掌心的温度。她的未来之路还很长,我的陪伴之路也很长。她的曾经让我看到了眼前的远方,她的今天让我读懂了未来的诗意。这也许就是父女之间的血浓于水,是有言到无语、无声胜有声的亲情诠释。
昨夜替她整理书包,掉落出珍藏的幼儿园手工课作品:皱纹纸折的小物件水彩早已斑驳,那些被胶水封印的童真,突然割开岁月的茧壳。此刻,所有未及言说的牵念,都封存在这句话里:有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