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帽与月光的诗性栖居
——读《月光是手推来的》
董晓奎/文
翻开沈文军的诗集《月光是手推来的》,咸涩的海风与江南的草香扑面而来。这位温岭的诗人,将长三角南翼的滨海小城化为文字中的“鲜亮覆羽”。太平小城的海鲜丰饶,古城墙的草木苍翠,连同他小提琴的琴声,都在诗行间交织成独特的韵律。
十九岁的他,诗歌启蒙源于音乐与文字的碰撞。他早年沉迷作曲,为配乐而学作词,这经历让人恍然明白他诗中旋律感的来源。那些被小提琴琴弦震颤过的岁月,最终沉淀为“音乐与诗歌共生”的文本气象。
在各类写作中,诗歌的“存在感”极强,写诗似是天大的事。我平素与散文、小说作者多有交流,自己也写散文,我们都安安静静地创作,工作与生活两不误。然而,诗的挚爱者却不这样看,他们奔赴诗歌,不留后路。相比之下,沈文军内敛严谨,无论是文本呈现还是说话交流,都体现了这一特点。
《月光是手推来的》是沈文军的第二本诗集,共328首诗歌。这些作品虽不能全面体现他的诗歌创作水平,却真实呈现了他与诗歌的关系,还原了他的日常生活。自2018年重拾诗歌写作,他每天坚持阅读、写诗,这已成为他稳固的生活习惯。他在诗集后记中写道:“回顾这七年来的写作,我认为阅读是第一要素。因此,我每天早上四五点钟起床,先阅读,再写诗,直至八九点钟才去工厂处理业务。”
值得一提的是,这本诗集让我感受到了早晨写作的特质:简洁深邃、清新细腻,思想的火花轻盈绽放,早晨的洗心之感令人透彻愉悦。在《月光是手推来的》中,我时常被某些诗句引领,回到童年时代。世间的大海相通,天下的野草神韵相似。作为辽南的孩子,我童年时认知世界,一半在大海里,一半在旷野上。那些梦想和笑声,在眼前的诗行中浮现。
《月光是手推来的》共七辑,其中两辑专门写草及草帽,分别名为《一顶草帽的美学景观》和《草之诗》。在《一顶草帽的美学景观》中,诗人从童年时代跑来,经历风风雨雨进入壮年,仍痴心不改地写诗,经营着草帽生活。“一顶草帽总是带在身边/戴上它/就能看见金清江的水/披云山的烽火台/文笔塔上的云/古城墙的草木”(《我把草帽当故乡》)。
沈文军写了大量“草帽诗”,或者说,他为野草写了大量诗歌。草的飒美、坚韧、情怀,在他笔下淋漓尽现,令人叹为观止。这种选题方向源于他的生活与工作。他开办工厂,专门生产帽子,生意做到国外,被誉为“帽子王”。他的灵感并非来自远山远水,而是源自身边熟稔的场域。
《诗刊》副主编霍俊明在《一个诗人的“草帽”乌托邦——略读沈文军的诗》中写道:我们不妨将“草帽诗”视为沈文军的诗歌乌托邦。在这个世界中,他可以不断回溯、自审、前瞻、辨析、漫游。由此,“草帽”成为一个个“动词”和动态结构,它们可以是工厂、寺庙、江湖;可以是月光、滩涂、山川;可以是乡村和外婆。
沈文军的“草帽诗”充满“温岭元素”,那是江南浓郁的地域文化,令人心折。他爱他的草帽,几乎所有的生活经历和感受,都可以借其抒发。“每一根草都是美的影子”“我有一顶被海抬高的草帽”“超现实主义的草帽”“借一顶草帽向你叙说”……他的草帽漂洋过海,与金字塔、尼罗河、科罗拉多大峡谷相遇,他甚至在异域旅行中频频认出他的草帽。
他对随处可见的野草如此爱恋,循着野草的轨迹,走进情感的腹地。真情自有千钧力。在他眼里,草是坚强、独立的,充满锋芒,富有杀伤力。他的草帽看过大海、星辰,大海相通,星辰共享。他与他的草帽,从未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