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生命教育到教育生命
——读《母爱的学问:名家忆母亲》
高低/文
翻开《母爱的学问:名家忆母亲》的目录,犹如推开一扇窗,窥见中国现当代文化名人内心深处的秘密花园。老舍、季羡林、史铁生、铁凝、袁隆平等三十八位大家,以各自独特的笔触,描绘出“母亲”这一永恒形象的多面性。此书的独到之处,在于主编朱永新,这位教育大家,并未简单汇编这些感人散文,而是从教育学视角独具匠心地切入,将零散的母爱记忆编织成一部生动的“爱的教育”教材。
代序《母爱是一门学问》中,编者援引福禄倍尔与梁启超的论述,提出全书核心理念:国民的命运掌握在母亲手中。这一宏大论断,在书中每一篇私人记忆中都得到了细微而具体的验证。胡适在《我的恩师就是我的慈母》中,回忆母亲如何以“做人的训练”替代空洞说教;老舍笔下的母亲,则以“生命的教育”潜移默化地影响他,这种教育“不依赖文字,而是凭借行动与性格”。母亲虽非职业教师,却是孩子的启蒙者;母爱虽非系统知识,却是最基础的人文课程。
书中母亲形象多姿多彩,打破了传统“慈母”的单一印象。郭沫若笔下因摘花而严厉责罚的母亲,资华筠文中“从不轻易表扬”的严母,铁凝笔下的正义母亲,共同勾勒出一幅立体的母教画卷。编者精辟指出:“真正的母爱兼具威严与柔情。”
那些细腻动人的细节描写,为母爱增添了最生动的注解。季羡林的“永久的悔”、袁隆平识穗观天的启蒙、史铁生的合欢树、莫言记忆中母亲的歌声、三毛笔下的灯下身影,无不彰显母亲如何在日常生活中塑造子女的精神世界。这些文字证明:最深刻的教育往往源自生活细节。
从教育学角度看,这些文本揭示了一个重要命题:教育源于情感连接。苏雪林的民间故事启蒙、吴冠中的审美培养、梁从诫的唐诗诵读,都表明母亲的教育优势在于通过情感纽带传递价值观。编者言:“扣纽扣的同时,也在扣好人生的第一粒扣子。”
在当代教育焦虑的背景下,书中的母教智慧显得尤为珍贵。琦君“做人要像糯米糕般柔软”的教诲,宗璞“春天从不慌张”的箴言,毕淑敏“回家不问妈妈”的感慨,都在提醒我们:教育的本质是培养面对未来的内在力量,而非规划具体路径。
书中那些“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文字,如季羡林的悔恨、席慕蓉未送出的卡片,构成了爱的教育的最后一课:珍惜当下。这种遗憾教育,恰恰是现代教育体系中最缺失的情感课程。
《母爱的学问》最终呈现的是对教育本质的深刻思考。老舍的“生命的教育”、余秋雨的“勇敢来自母亲”,都指向同一真理:真正的教育是生命对生命的影响。那些或许不懂教育理论的母亲,却深谙教育的核心秘密——以生命影响生命。
合上这本书,恍然大悟编者为何将这些散文称为“学问”。这门学问不授予学位,却塑造人格;不设置考试,却检验生命。在技术异化的教育领域,这些文字如同温暖的灯塔,提醒我们教育之初心——始于母亲的一个拥抱、一次注视,最终化为子女面对世界的底气。这或许就是本书最珍贵的启示:在谈论教育之前,我们首先要学会爱;而在学会爱这件事上,母亲永远是我们的启蒙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