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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0008版:课堂内外

暮年归

  ●箬横镇中学九(4)班 麻雨婷

  岁月悠悠,故乡的模样被我无数次在梦中细细勾勒。梦里,我满心欢喜,脚步急切,向着魂牵梦绕的家奔去。而在现实中,当我终于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遇见故乡之人时,积攒多年的思念与渴望让我来不及客套寒暄,那一句“家中有阿谁”脱口而出。眼中闪烁着的,是我在漫长黑暗中抓住的最后一丝光亮,能照亮我回家的路。

  然而,命运如此残酷,换来的回应,是“遥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那一刻,所有精心构筑的希望,如一座在狂风中摇摇欲坠的大厦,伴随着轰然巨响,崩塌得粉碎。

  我不敢再深入思索,拖着沉重的步伐,跌跌撞撞,不顾一切地朝着家的方向狂奔。眼前的景物在泪水与急切中变得模糊不清,可家的方向在心底无比清晰。家越来越近,而我的心如坠上了千斤重物,越发沉重。

  终于,我踏入了那座院子,曾经充满欢声笑语,如今却寂静荒芜的院子。脚步踏在地面上,扬起一阵尘土。野兔如惊弓之鸟,蹬着腿,慌不择路地从狗洞逃窜而去;野鸡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起,几声尖锐的惊叫划破寂静,扑扇着翅膀,慌乱地飞上了房梁。而后,院子里再度陷入死寂,唯有我的心跳声,如鼓点般狂乱地撞击着胸膛,诉说着内心的恐惧与不安。

  “吱呀”一声,那扇承载着我半生回忆的大门缓缓开启。“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眼前的景象,如同一场噩梦,毫无保留地展现。院子里,野生的谷子疯长,密密麻麻地从泥土中钻了出来。井台上,葵菜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那晃动的姿态,恰似对我这迟归之人的无情嘲笑。眼中的光芒,在这一瞬间,彻底黯淡下去。

  我强忍着悲痛,缓缓走向那些已然成熟的野谷。颤抖的双手不听使唤地将谷子采下,放入臼中,费力地用杵捣去外壳,再与井台上的葵菜一同煮成干饭。等待的过程中,心底竟莫名涌起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仿佛只要这顿饭做好,推开门,便能看到家人围坐,一如往昔。

  饭很快熟了,热气腾腾,散发着熟悉又陌生的香气。我满心欢喜,顾不上烫手,赶忙将饭端出。然而,当我满怀期待地回头,院子里依旧空无一人,唯有寂静的风,轻柔地拂过脸颊,似在嘲笑我的痴傻。那一刻,泪水夺眶而出。我试图安慰自己,喃喃自语着大抵是春烟熏了眼睛,可滚烫的泪水,又怎是因为这淡淡的烟雾?

  我含着热泪,脚步沉重地走出院门。下意识地抬头向东望去,曾经熟悉的山川田野,此刻却弥漫着无尽的萧条与凄凉。一滴热泪悄然滑落,浸湿了衣裳,更浸湿了我那颗已千疮百孔的心。曾经的家,如今只剩我一人茕茕孑立,孤独地站在这片荒芜之中,回忆着往昔的温暖与美好,却再也无法触及,仿佛那一切只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