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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004版:海潮

运河星辰贴岸明

  解忧/文

  清明节,我回到老家淋川小住两日。这条被称作淋川的老街既无名胜古迹,也乏支柱产业,却有个响彻千年的名字——“淋川”。相传,宋高宗自松门登岸遇雨,雨打銮铃之声化作地名,又因护城河道蜿蜒如川,最终成就了这个诗意盎然的称呼。

  暮色四合时,古运河仍像沉默的守护者环绕老街。河道早已不见舟楫往来,唯有两岸灯火碎在水面,漾起粼粼的怀旧波纹。据说,这条河是古时人工挖掘的护城河。我曾参与过河道淤泥清理,冬季河道淤积时,我们会先抽干水,然后大家排成一排,从岸上到河里,将淤泥切割成块,一点点传到岸上,再运走。尽管寒风刺骨,但我们干得热火朝天。完工后,每个人浑身是泥,脸上也涂满了泥巴,彼此相视而笑。如今淤塞的船埠成了传说,唯有河水在星光下絮语,细数沧海桑田。

  沿着金山路往老街走,水泥路面新得发亮,却衬得“根茂”理发店愈发古旧。老板住在我家附近,常骑自行车从我家门口经过,几十年如一日地上下班。现在,店里的顾客多是中老年朋友。小时候,我也常在那里理发。有一次,头发剪了第一遍,洗头队伍太长,我等不及,就顶着“阴阳头”逃回家了。老板闲暇时,会坐下来下象棋。我走进店里,见他正与一个年轻人对弈。老板花白鬓角,却掩不住弈棋时的豪气,他一只手夹着烟,吞云吐雾,棋子叩击木盘发出清脆声响。随着一声“将”,对手只好认输。

  跨过石桥步入主街,彩灯织就的星河悬在半空,却照不亮紧闭的店铺门扉。老街原先的开水铺和铁匠铺已经改成了服装店,最兴旺的药店也打烊了。

  我想起几十年前的地摊江湖:人头攒动,街道两边摆满了地摊,有卖水果的、卖蔬菜的、卖海鲜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我仿佛又看到自己瘦小的身影蹲在角落里,旁边放着一篮新摘的丝瓜。因为丝瓜个头大、卖相不佳而无人问津。好不容易有个老伯过来,用指甲抠了一下丝瓜,连连称赞,说丝瓜又大又嫩,全买了。蹲在丝瓜筐旁的小身影数着铜板,指甲掐出的嫩痕还留在记忆的瓜瓤里。

  继续走到转角烘焙坊的暖光里,系着围裙的老板娘扬起酒窝——分明是当年借我半块橡皮的同桌。她说,如今连外卖骑手都不愿踏足的老街,倒成了时光琥珀,封存着我们这代人不肯离去的乡愁。

  归途经过石桥,河水正把旧日汽笛声揉碎成金箔。那个扒着船帮数波纹的少年,终究随漕运一起退出了历史河道。走在桥上,仿佛跨越了楚河汉界。水面倒影晃动,恍惚看见老街在粼粼波光中眨着眼睛,将几代人的故事凝成永恒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