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风起,思念化雨
存志外国语学校七(12)班 彭莉钦
清明雨在老槐树虬结的枝干上敲着铜钲。花瓣被雨水浸成半透明的翡翠,风掠过时,碎玉似的花瓣簌簌零落,在青砖地上织就一匹流动的锦缎。我站在树荫里,看雨珠顺着枝丫滚落,恍惚间,竹竿叩击树冠的清响惊醒了沉睡的旧时光。
外公采摘槐花时总爱穿那件褪成雾青色的布衫,竹篮簸箕盛着晨露与槐花。外公常说,头簇的槐花是春的信笺,要赶在被太阳晒蔫前收进陶瓮。灶房内,那些沾着雨露的花瓣在他布满沟壑的手掌里翻飞,灶房蒸腾的蜜香裹着槐香的尾调,将整个院落酿成一坛陈年的醇香。蒸笼掀开时,雾气里浮动着槐花的倩影,像宣纸上晕开的淡墨,勾勒出外公佝偻的背影。
去年清明,新抽的槐枝缀满翡翠风铃,风过时便摇响整片山坡的绿意。枝头垂落的槐花,在晨光里凝成琥珀色的星辰。可到了晚春,看着监护仪的波纹渐成平静如水的湖面,我知道,那玻璃窗上映着槐树的剪影,是它把年轮刻进了外公的皱纹,把根须缠成他掌心的老茧,外公要和槐花一同落了。
拾起外公生前的笔记本,泛黄的页面里是槐花蜜凝成的琥珀色的诗行,歪斜的墨迹间夹杂的干花是时光在宣纸上留下的拓片,那些被雨水洇开的字迹,记录的都是外公对这门手艺的默默坚守,就像槐花在岁月里无声地绽放。
今年,清明雨润湿了碑上的苔藓,我蘸着雨水描摹外公的名字。忽有槐花不知从哪儿乘着风掠过肩头,花瓣里藏着外公对槐花的悠悠情谊。陶罐里的槐花蜜还在发酵,甜中裹挟着微苦的思念,化一勺融进了雨水放在外公的碑前,忙碌了一生的外公终于可以好好品一品了。
“手艺不是朽木,是活着的年轮。”这是外公对我说过的话。我想,这句话又何尝不是说他自己呢?曾经他是温暖我的灯火,如今却是最遥远的星河,千年万载,永不陨灭。“埋骨白云长已矣,空馀流水向人间。”抱着那罐槐花蜜,在槐树下看雨,思念如烟。又下雨了,但外公的槐花又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