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陌上又一年
依兰/文
风在天地间悠然徜徉,燕在房梁下轻声呢喃,春天,就这样悄然间让大地姹紫嫣红。如此美好春光,怎能辜负?
“走,我们去外面走走!”这个晴朗的午后,我带着一双儿女走出了家门,漫步在沈岙的陌上。
随着乡村城镇化,曾经一望无际的田野如今已变得狭小,心中既欣喜又略带惆怅。
“哇!花草花!”我兴奋地喊道,远处竟有紫云飘过。
“是这个紫色小花吗?”儿子问。
“是的!妈妈小时候最爱玩这个了,温岭人叫它花草花,学名叫紫云英!”我回答着,牵起小宝向田野跑去,急切地摘了起来。
一大片紫色小花在风中欢舞,仿佛向我们招手。“快来摘我!”它们一朵挨着一朵,急切地涌向我们。紫色的海洋沸腾起来,和煦的春风中,我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每到这个季节,各种花依次开放,桃花、梨花、油菜花,还有各种不知名的小花,一夜之间就占领了整片田野、整座山峰、整个世界。儿时,上学路上或放学归来,我们几个小姑娘都会哼着小曲儿,采着陌上的小花,红红的脸蛋比花还娇艳。那时作业很少,放学后的时间几乎都在玩耍。陌上有什么就玩什么,最难忘的就是花草花了。每一块稻田都因这片紫色而格外迷人。我们小心地在田埂上摘花草花,然后席地而坐,去掉茎,用线扎成一个个紫色的花草球。
“哎!一大把花草就只这么一个小小的球!”有人感叹。于是第二天,我们特地摘了更大的一把,放学后比谁的花草球更大更好看,这是我们最愉快的较量。我们还要采花做成花环戴在头上,互相打趣比较。手上也不能空着,我们用草茎缠绕在手指上做成草戒指。花球、花环、戒指,仿佛圈住了童年的欢笑和这方晴空。
男孩子们对花花草草不屑一顾,他们喜欢在田间打闹嬉戏,翻筋斗、扑人影,乐此不疲。玩累了就躺在花海中,闻着花香和春土的气息,看鸟儿飞过,听风吹过,聊着梦想,等待夕阳染红脸庞。那时,我们以为随风奔跑就是快乐的全部。
陌上还有各种植物,如开着小花的地莓(学名叫鼠曲草)。这种小花田头垄上到处都是,匍匐在地,探出头来看看春色。翠绿的叶子两面有点毛茸茸,花色为黄色至淡黄色,一簇簇挤在一起非常可爱。我们喜欢地莓是因为它可以做成青团。清明节前后,我们这边会做青团吃。揉粉、包馅我们不会,但采地莓是我们拿手的。晴好的天气里,我们挎着小篮子开始陌上采地莓行动,“你那边,我这边,我们比赛!”采着采着,谁多谁少已不重要了,我们憧憬起大人们用地莓汁做成的青团。记忆中,青团出锅时清香扑鼻,绿得像晶莹剔透的玉,咬上一口糯韧绵软。
“妈妈!花!”小女儿扯住我的袖子,把手里的小花递到我眼前。“哦,瑶瑶真棒!”我蹲下身让她把花插在我发间。小宝也有样学样把花放在自己头上,但头发太短放不住。于是我给她编了个花环戴在头上。阳光下,花开的陌上,头戴花草花的小宝定格在了我的手机里,她是花草的仙子、陌上的精灵、我生命中的一切美好。
陌上花开一年又一年,成年后的我有多久没这样走过陌上了?我的时间都去哪儿了?我的花草花小球呢?我的戴着花环的童年时光呢?现在久居城市,老家的田地变成了工业区,再也没有绿油油的稻田和作为基肥的花草了。我的花草花终于随着童年的春天一起远走了。
“妈妈,这个白色的是什么花?这么好看!”小宝问。
“这白白的是梨花,那黄黄的是油菜花……”我边指边说,小宝也随着我的指引东张西望。
田埂那头,儿子捧着一大束紫云英喊道:“妈妈,我修改了秦观的《行香子》:树绕村庄,水满陂塘。倚东风,豪兴徜徉。田野几许,收尽春光。有桃花红,梨花白,菜花黄,草花紫……”
“非常应景!”我说。
“我决定了,今天的随笔就写《那片紫云英》。”
“出来就有收获!要多出来走走!”
“我们回家写作业去吧!”他迫不及待地说。
“不急!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我故意拉长声调,慢慢牵起小宝,和儿子讲起越王和他妃子的爱情故事,还有我曾经年少的温暖回忆。
陌上花开,缓缓归矣!夕阳下,我们每个人都捧着一大束紫云英,缓缓走过花开的陌上,走过这个生命中最普通的春天。不惑之年的春天,有着紫云英的味道和色彩!属于童年,属于现在,也会一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