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平安

　　陈引驰的《文脉的演进》（2024年12月由中华书局出版）聚焦先秦至晚清时期的中国文学。该书摒弃了传统文学史按朝代划分的写作模式，创新地将整个中国文学划分为先秦、唐宋之际、近现代之际三个轴心时代。作者按文体分类写作，深入探讨了轴心时代整体文化与作家个体、各类文体间的交融互动。

　　在三个轴心时代中，复古始终伴随着中国文学的演进。先秦时期，荀子提出了宗经、征圣、明道的理念。他认为人性本恶，人需不断学习，向圣人学习。圣人言行记载于经典文本中，学习这些经典可以明白道理，克服恶性。南朝刘勰的《文心雕龙》进一步明确了荀子的这一文学观念。

　　进入第二个轴心时代，复古风尚逐渐兴起。唐代陈子昂针对当时流行的浮靡文风，兴起模拟汉魏诗风的风尚。韩愈则针对文字游戏的律赋，提出文以明道的思想。宋人延续韩愈的复古倾向，北宋初期就有“时文”与“古文”的论争。宋诗一改唐诗情韵生动的面貌，充满了典故和学问，富于理性，情感克制。严羽在《沧浪诗话》中正式提出了“以盛唐为法”的复古主张。

　　明朝迎来了复古的高潮。明初三位诗坛巨擘以其杰出的诗歌创作，开启了明代的复古实践。清代学者沈德潜等高度评价了他们的诗歌。明代诗歌在开端就展现出刚健有力的诗风。随后，台阁体继承了宋诗的冗沓陈腐。高棅的《唐诗品汇》继承严羽的复古思想。李东阳在《麓堂诗话》中提出崇唐黜宋，追求刚健秀美的诗歌。明诗进入前七子时期，代表人物李梦阳反对模拟宋诗，提倡学习宋人之前的作品，写出真人真情。

　　后七子时期的代表王世贞也主张复古，但与前七子有所不同。他既要求在拟古的基础上写出性情之真，又反对过度模拟。复古思潮推动明代文学进入公安派时期。公安三袁主盟文坛，继承前后七子的复古思想，崇尚宋前文学抒写性情，提出“独抒性灵，不拘格套”的创作口号，催生了“小品文”这一新文体。

　　清代在复古思想的影响下，诗歌方面出现了格调说、肌理说、神韵说、性灵说等。散文方面则出现了影响清代两百余年的桐城派，其理论源流可追溯至韩愈等古文运动大家。第三个轴心时代出现了巨大的文化断裂，成就了近代的新文学与新思想。

　　文脉在演进中不断复古，以退为进，在纠偏文学风气的同时，产生新的变化。古典文脉正是在这样的过程中绵延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