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刚/文

　　陈墀先生退休已近三十年了，他教我们高中时可能就是最后一届。我虽未曾专门向他学过书法，然每每忆起先生摇头晃脑念古文，全神贯注写板书，握一支粉笔如将军当阵，或正取或斜刺或圆转或旁击，不觉深憾当初学生之幼稚，未能追随先生一二，窃得二三绝学也。

　　二十多年前，先生尚在太平老十字街头泼墨挥毫出售对联。观其一丝不苟，正襟危坐，提挫顿按，笔力千钧，俨然大师风范，不由肃然起敬。红联金字，笔墨飞动，力透纸背，时常观者如堵，购者不绝，令人叹为观止。我偶一逢见，便在一旁细细揣摩其笔法，总是不得其要，恨不得终生为先生铺纸研墨耳！而今先生已耄耋之年，早已不再当场作字了，家中订约之联常应接不暇。每览街头，我不禁怅然若失。然每过一摊一店之门，不时见高高张贴的先生墨宝，不禁欣欣然如遇故人，观其银钩铁画悬针垂露，默识之，手舞之，流连不忍去也！记得市中心客站原有一联：“闯东西南北一帆风顺，追日月星辰万里鹏程。”横批：“好运如潮。”当真是字联俱佳，心手双畅！

　　心念已久，曾三度叩访方得一见。非先生傲也，盖先生散淡如云，又不愿配手机，两度错之。第三次约好，先生竟不去午休专候于我，与我倾谈书坛逸事及人生过往，令我受益良多。先生亦大为激赏启功先生和温岭本地野萍先生之字，极是称赞启功书法的外秀内刚之美及金针度人的学人风范，又深憾野萍先生若居于大都市间，其书名之盛，远超如今百十倍矣。言及当下流行书风的以丑、怪为美，先生感言：如同写武侠小说至金庸、古龙已是极限，再写下去已无人能突破，传统书法亦历经数千年，到“二王”早已是巅峰，后继者自料难以超越，只好剑走偏锋，另辟蹊径，搞得花里胡哨、“四不像”，极易误入歧途、误人子弟，哗众取宠也！先生至论，特录之。

　　先生于行楷最见功力。小字精致绵密、秀美飘逸，宛若朵朵莲花乍放一池清芬；大字尤其榜书，如其家门口的对联“天地乘龙卧，关山跃马过”，写得当真是天高地迥，气象开阔。其笔法之精到，结体之严谨，线条之流畅，气度之雄伟，亦丝毫未输于大家野萍也！

　　记得我结婚时，想请先生写副对联。先生欣然应之，知我好诗文，便让我想好字句后告诉他。我好不容易想出两句：“同雨同风同世界，共山共水共一生。”先生那头已挥成一联：“惟求爱永恒，一生同伴侣；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呵呵，先生大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