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诗意中触摸生命的温度
——读《月光落在左手上》
李明心/文
《月光落在左手上》是余秀华的诗集,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收录了她诸多饱蘸深情与哲思的诗作。她的文字直白、热烈,犹如燃烧的火把,不仅照亮了她隐秘且丰富的内心世界,更如同一束暖光,直抵读者灵魂的幽微之处。
首辑第一首诗《我爱你》中,诗人以质朴且真挚的笔触抒发内心的深情:“巴巴地活着,每天打水,煮饭,按时吃药/阳光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去,像放一块陈皮/茶叶轮换着喝:菊花,茉莉,玫瑰,柠檬/这些美好的事物仿佛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带。”此间,那些看似寻常的生活细节,绝非平淡的琐碎记述,而是诗人对生活的挚爱及对爱情的渴盼的生动呈现,让我们目睹了她在平凡岁月中对美好的执着追寻。
《横店村的下午》里,诗人为我们勾勒出那个静谧而熟稔的村庄。午后轻柔的熏风拂过,田地里的庄稼微微摇曳,仿若大地的悠然吐息,令人沉浸于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之中。《向天空挥手的人》彰显了诗人对生活的豁达与乐观。她在诗中写道:“在尘世,我已经顺从于越来越空的手感/但是在这云端,在这莫名的惊心/和未知里,我想抓住点什么/比如,一个词,一个念想/或者,从你怀抱里递过来的/一朵火焰。”这既是对命运的坦然接纳,也是对美好的殷切期许,宛如一朵于风雨中傲然挺立的野花,虽饱经沧桑,却以坚韧绽放生命的璀璨华章,感恩生活赋予的每一次机缘和挑战。
第二辑《一包麦子》中,诗人深情写道:“第二次,他把它举到了齐腰的高度/滑了下去/他骂骂咧咧,说去年都能举到肩上/过了一年就不行了?/第三次,我和他一起把一包麦子放到他肩上/我说:爸,你一根白头发都没有/举不起一包麦子/是骗人呢。”这段文字借助朴实的场景,展现了父女之间深厚且微妙的情感,以及岁月流逝带来的无奈。父亲举麦失败的动作与抱怨,凸显了身体力量的衰退和岁月的无情。女儿的调侃,实则饱含对父亲的心疼和对时光的慨叹,这一平凡瞬间蕴含着深沉的父女情,也让人深切感受到生命在时间面前的脆弱。
于《茧》中,诗人描绘:“埋你,也埋你手上的茧/这茧你要留着,黄泉路又长又冷/你可以拨弄来玩。”以独特的视角和深沉的情感,将生活的艰辛与内心的柔软相融合,让人感受到生命的厚重与坚韧。“茧”作为劳动的痕迹和磨难的象征,让逝者带着茧走向黄泉路,这既是对其一生辛勤坚韧的致敬,也透露出对生死的坦然和对生命价值的思考,于悲凉中透现温暖的力量。
第三辑《在风里》中,“哦,我们都喜欢这光,虽然转瞬即逝/但你还是你/有我一喊就心颤的名字。”简洁的语句蕴含着无尽的眷恋与深情,让人感受到对特定之人的真挚情感。“光”的短暂象征着美好时光的易逝,“一喊就心颤的名字”极具感染力,展现出爱的坚定,让人感受到爱情的强大力量。
而在《你没有看见我被遮蔽的部分》里,“春天的时候,我举出花朵,火焰,悬崖上的树冠/但是雨里依然有寂寞的呼声,钝器般捶打在向晚的云朵/总是来不及爱,就已经深陷。你的名字被我咬出血/却没有打开幽暗的封印。”诗人以细腻而热烈的笔触,抒发内心隐秘的情感和渴望。春天的美好象征着内心的憧憬,雨中的呼声和未开的封印揭示了现实的冷酷与内心的挣扎。“来不及爱就深陷”,表达了对美好追求的急切与无奈,强烈的渴望与痛苦的现实形成鲜明对比,令人深思生命中的遗憾。
第四辑《那个在铁轨上行走的女人》里,我们看到一个女人的迷茫与坚毅,她的身影仿若一个孤独的问号,探寻着生活的真谛——如何于迷茫的人生路途寻觅方向,如何在无常的命运浪潮中坚守本我。《我身体里也有一列火车》则充满了强烈的自我意识与深刻的内省,它深入探讨了人的内心冲突——欲望的驱使与灵魂的坚守,以及生命的追求与妥协。诗人从身体里的“火车”启程探索自我,继而在心灵的轨道上驰骋,最终在精神的驿站里休憩,与真实的内心深度对话。
读完这部诗集,最为深刻的印象便是她对于自我认知、孤独和自由的慷慨陈词。在一些诗作中,她袒露着对自我的认知与情感的接纳。她坦然面对自己身体的残疾和与众不同,展现出从自我否定到逐渐接受的历程,其中饱含着挣扎与痛苦,亦有最终与自己和解后的释然。她抒发着对孤独的深刻体悟,在寂静的乡村生活中,那种无人理解、无人陪伴的孤独感被细腻描绘,却又带着一份在孤独中坚守自我的倔强。同时也流露出对生命脆弱与无常的感慨,意识到时光的匆匆、命运的多变,从而产生一种既无奈又珍惜的复杂情感。此外,最为强烈的是,她对自由的向往,渴望摆脱生活的束缚,追求心灵和身体的双重自由。
《月光落在左手上》充盈着余秀华情感的真挚倾诉和灵魂的赤诚告白。她诉说着自己对于爱情、亲情、生活的深邃洞见,呼唤人们勇敢直面内心的声音、珍惜当下的须臾、拥抱真情的温暖。这种至真至纯的情感和入木三分的思考,使得她的诗歌具备了穿透灵魂的力量。
余秀华的诗作仿若一面镜子,映照着生活的千姿百态,也映照着我们内心的角落。伴随她笔尖的涓涓流淌,我们踏入了一个爱与痛交织、希望与绝望共生的世界。于此,我们在她构筑的诗歌世界中寻得共鸣和慰藉,得以重新审视自我与生活的关联,从而对生命的本质和意义有了更为深邃、高远的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