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连清/文

　　还记得上世纪九十年代末的一个正月初九，那天一早，时任台州市委书记的孙忠焕（后任杭州市长）给我打电话，说前一晚椒江城区鞭炮连天，响彻整夜，影响了居民休息。要我去做些调查，出一些必要的措施。那时，我兼任台州市城市管理办公室主任，这一块属于我的工作范围。

　　我很快了解到，这是当地的一个传统习俗，历史悠久，名曰“闹上八”。

　　上八，就是正月初八。这一天标志着新年新的工作、学习、劳动的开始。台州有一种说法，过了腊八就是年，过了上八就出年。有民谣云：“拜岁过上八，清汤呒得喝。”《临海县志稿》在“岁时记”中载：“正月初八，妇女入庙烧香，谓之走八寺。”如仙居县城内的八寺有南峰寺、大兴寺、正觉寺、集福寺、大觉寺、东西姑寺等，乡民们进到寺里烧“八字香”，以求当年六畜兴旺、五谷丰登。《浙江风俗简志》记载，从正月初一至初八，温岭人称“谢八”，要在初八“闹上八”，妇女入寺庙烧香，小儿放鞭炮。这一日，各县市做生意的，正式开门迎客，开门之际燃放鞭炮，图个吉利。“耙耙挖挖，嬉到上八”，种田的扛起锄头也下地干活了。学生们大街小巷放小炮仗，有家长带孩子去田间走走，让孩子认识谷物、亲近农业、珍惜粮食……

　　许多地方初一到初七，吃的都是糕、粽、馍糍、馒头、汤圆等，初八中午开始吃第一餐米饭，称为“上八饭”。吃“上八饭”时，第一碗饭盛好后要放在灶台上，祈求灶司菩萨和笊篱王保佑平安、岁稔年丰。

　　是日，太阳告别了大地，夜幕降临时，街头巷尾鞭炮齐鸣，热闹非凡。四面八方的爆竹蹿到空中炸开，散发出各种花样的焰火，整座城市地动山摇，空中五彩缤纷，十分亮丽。人们燃放的时间是不同的，早的早，晚的晚，以至于整个夜晚都炮声不绝，把黑夜和白天连接起来。这种场面与除夕夜迎新年别无二致。有竹枝词云：“花炮地雷响不停，流星喷射满天庭。花筒朵花兰花现，焰火当中宝塔生。”

　　在上八日，各地还会开展各种民间文化活动，有的做戏，有的进行洒尺、道情、说书、莲花落等曲艺表演，有舞龙、舞狮、舞狗等娱乐活动，五花八门，应接不暇。最耐人寻味的是路桥峰江街道的“比大猪”民俗活动，让我们来看看2019年的活动盛况吧。

　　那年的上八日，峰江各村扛着已宰杀好的大猪，到白枫桥参加一年一度的庙会，十里八乡的群众蜂拥而至。这个庙会的主题是比谁家的猪大，评比“猪状元”。这个活动已进行了40年，很受村民欢迎。

　　参赛的大猪们，一只只褪去猪毛，被洗刷得干干净净，破开肚皮架在两尺高的斜架上，口含金橘，头戴红缎，耳挂灯笼，身贴红纸，头朝庙堂，看着十分别致而喜庆。以前比的是一块猪肉、一条猪腿，后来日子富裕了，就扛一头猪来参赛。

　　比赛的标准是重量。是年共有25头猪参赛，经评委会评定，来自浮排居陈保界的大猪，凭着白肉836斤的重量，一举夺魁，成了当年的“猪状元”。此外，还有“猪榜眼”“猪探花”。

　　上八又叫“谷子的生日”。西汉《占书》中记载了各种物种的生日：正月初一为鸡，初二为狗，初三为猪，初四为羊，初五为牛，初六为马，初七为人，初八为谷。女娲在造物时，在初八这一天造了谷子，称为“谷日节”。另有观点认为，这一天叫“顺星节”，人们相信，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值年的星宿，一年命运的好坏，都掌握在它手里。每年的正月初八是众星下凡的日子，所以这一天要祭祀星君，以求得保佑，祈求新年好运不断。不管哪种说法，都是为了祈求平安幸福，人们相信，热热闹闹过上八是个吉祥的兆头，可使这一年安好、生意兴旺、谷物丰收，这是民众的美好愿望，也是闹上八的由来。

　　如今，闹上八的风俗依旧，只是感觉没有早些年那么热闹了。虽说上八这一日，与往常的日子没有区别，但加上了风土民俗的美的承载，似觉风特别暖和，万物特别可爱，星辰特别澄亮。闹上八，浓缩了一座城市的印记，是时光的轻柔之手，把年接过来交给未来，是人们对美好生活的真诚告白，是对岁月的温柔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