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胜盼/文

　　费孝通先生在《乡土中国》中曾写道：“靠种地谋生的人才明白泥土的可贵。城里人可以用土气来藐视乡下人，但是乡下，‘土’是他们的命根。”《大国小村》的作者史鹏钊在提及自己的新作时，意味深长地说：“感谢故乡，滋润了那片土地上生生不息的乡亲，传递着永不消失的温暖。”

　　《大国小村》以与农民父母的日常对话为切入点，内容紧扣着中国西北一个即将消失的村庄和一个中国农民家庭60多年的风雨历程，从吃穿住行、婚丧嫁娶等最为日常和普通的话题开始，描绘黄土高原沟壑区一个叫史家河的村庄的历史记忆和现实境遇。在我们生活的国度里，有着无数的村落，这些村落的历史也正是国家发展历史的见证。作者以小见大，通过写个人史、家族史、乡村史、城乡交融史来展示社会变迁史乃至中国大历史，使我们从村庄的历史中了解乡村社会结构以及乡土中国的历史。没有王侯将相，没有达官显贵，甚至连时代变迁的线索都是隐秘的，但是读者能够明显感知到普通人的命运随着时代的洪流而浮浮沉沉。史鹏钊为读者奉献了一部质朴而又精彩的中国乡村现实观察纪实笔录。

　　史家河，是中国城镇化的一个缩影。从贫穷饥饿却热闹繁荣人丁兴旺的村落，到荒芜凋敝人烟稀少的拆迁地，史家河最终落下帷幕。城市化发展已经让许多小村变成了荒村，曾经熟悉的乡土气息渐渐远去，变成城市边缘的苦苦挣扎。据相关数据统计，自2000年至2010年的十年间，中国的自然村落由363万个锐减到271万个，也就是说平均每天有200多个村落消失。现代化的车辙无情地从村落中碾压过，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新城镇，它们似乎设施更加完善、生活更加便利，但永远无法代替一代人曾经生活过的那个村落，那是几代人的记忆、青春，乃至生命源起和终结的地方。故土难离，始终是千百年来积淀在中国老百姓心中的结。

　　《大国小村》通过农民父母的讲述，用非常真实、直白的语言，介绍了曾承载并养育了中国大部分人口的农村景态。作者描写的都是再日常不过的小事，一没大段煽情，二没大段总结，仿佛只是在单纯地讲述，笔墨之间却总能传达出深深的乡愁之情，很见文字功底。几乎所有人，都不会愿意守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做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但当我们读到《大国小村》，看到农村在一点点消失时，感受到的不是这些一代又一代农民“农转非”之后的喜悦，而是被时代裹挟着前行的无奈，一种看着自己从小热爱的故土一寸寸衰败的辛酸。《大国小村》对于史鹏钊来说，或许只是个人对黄土地一腔深情的折射，但对于现代社会来说，这片深情却值得每个人细细体味。

　　“村落渐行渐远，乡土却仍然散发着抹不去的芬芳。”史鹏钊以回望乡村寄托乡愁，寻找自己与父辈、乡情之间朴素的联系，以小村的模本思考大国。“文字描述的史家河地图”一节，作者仿佛带领读者沿着史家河村，一家一户地敲开门，倾听尘封在岁月中的苦乐辛酸。正如作者所言，写这本书之前“甚至疼痛得无法下笔”，而作为有着类似模糊、残存乡村记忆的年轻人，在读这本书的时候，会惊叹地发现，这种“疼痛感”也同样牵动着我们的神经和泪腺。作者的文字更像是“路标”，这些忠实地表达出来的关于乡村生活的回忆、想法和感受，指示着每个读者内心深处的“林中空地”。

　　了解乡村社会结构是体会乡土中国的钥匙。《大国小村》既是一部中国式乡村时代纪实作品，也是一部中国西北乡村民间文化记忆的文化读本，更是一部城市化进程下中国乡村现实命运的社会学读本。史鹏钊蘸着泥土的芳香和苦涩，写民风民俗民心，写挣扎承受奋进，通过作品凸现了当下中国乡村缩影般的角落的真相，并从一片灰暗凋落的泥沼中窥见如莲般的亮光与生生不息的秉赋。从这个角度看，《大国小村》既是一部生动的农村社会变迁史，也是一部农民生存的真实奋斗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