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敬/文

　　飞机抵达长沙上空时，红红的落日宛如一个巨大的圆盘，静静地悬挂在天边。此时的它没有了咄咄逼人的光芒，却有一种安静的平和，仿佛慈眉善目的老人，满怀悲悯地俯瞰众生。这样的景象转瞬即逝，透过舷窗与机翼形成的夹角，我拍下了它即将坠入云层的半张脸。

　　我们将在长沙停留一晚，第二天奔赴湘西。

　　到达凤凰古城时，华灯初上，沱江两岸火树银花，流光溢彩。两旁店铺林立，商贾云集，尽显繁华。沿江岸缓步前行，隔江传来一阵悦耳的萧声，是《仙剑》主题曲，配以幽深的奇峰怪石、婆娑树影，竟好似穿越到了奇幻的仙侠时代。恰逢一名美丽的女子，着黑色苗服，配银制首饰，握一盏古旧马灯，从上方古宅款款下行，古典、优雅，让人过目难忘。她在拍照，或拍视频，或直播，一个灯光师、一个摄影师正鞍前马后地忙碌着。

　　夜幕下的凤凰古城，类似的拍客不计其数，只为在此留下点蛛丝马迹。不久，我们也加入拍摄大军，在潺潺流水的沱江岸边，在雕栏画栋，在勾栏瓦舍，身着苗服，体验了一回苗家姑娘的风姿。我们的摄影师是一位小个子中年男人，一手拎道具包，包里装着会发光的月亮灯、塑料花篮、绢花、油纸伞等各种小物件，还有一盏用于打光的落地灯，另一手拿着单反相机。看得出来，他并不是很专业，或许只是业余爱好摄影，或者仅仅是一份养家糊口的职业，他没有灯光师，也不考虑拍照的背景、配色，更不用说意境这类更高层次的东西。他一个人拿着家当跑前跑后，到一个地方，停下来，教我们拿道具，摆姿势，眼神、动作、腿、臀、腰线……他很努力地为我们示范。我看着这个时而翘兰花指，时而昂首望天，时而提臀摆胯的中年男人，觉得有点好笑，也有点感动。诚然，这是他的职业，是他养家糊口的饭碗，但每个努力的人都应该被尊重。他接我们单的时候，刚拍外景回来，甚至没有进屋喝口水，就又带着我们匆匆出发了。拍完我们四人，回到店里，还有下一拨游客等着他，而此时已近午夜……

　　湘西的重头戏在张家界。我们到达张家界的时候，天气变了，这是一个不太好的消息。虽然知道看山要靠运气，导游再三强调那边多雨，一年365天，至少200天下雨，整个“十一”黄金周，张家界全部笼罩在雨雾中，但一想到前两天晴空万里，却走了些无关痛痒的景点，还是有点意难平。

　　上山的前一晚，下了整夜的雨，早上起来依然未停。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接受它，面对它。到了景点入口，大家下车买了雨披、鞋套，全副武装之后，我们上了景区的接驳车，进山。

　　雨依旧滴滴答答下个不停，大家的心情却没有受很大影响，说笑间，我们来到了世界第一天梯——百龙观光电梯入口。这部天梯的垂直高度为328米，建成之后，曾获“世界上最高的全暴露观光电梯，世界上最高的双层观光电梯，世界载重量最大、速度最快的观光电梯”等三项吉尼斯世界纪录。但此时从下往上看，它被笼罩在雨雾之中，什么也看不见。“出来啦！出来啦！”人群中突然爆发一阵欢呼，抬眼望去，果然，百龙天梯影影绰绰露出了部分轮廓。人群开始沸腾，导游趁热打铁：“你们今天上山，可能遭遇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这是比较糟糕的；还有一种情况是你们足够好运，等到云开雾散，你们就能欣赏到绝美的烟雨张家界。”这给了我们新的希望。我们会是那个幸运儿吗？每个人都在暗自祈祷。

　　乘百龙天梯上山后，我们得偿如愿，欣赏到了如同水墨画一般充满了诗情画意的烟雨张家界。那些云啊，雾啊，是会流动的，前一分钟还把山峰、岩石、草木遮盖得严严实实，后一分钟就随风飘散了。那些奇峰异石、奇花异草突然就呈现在眼前，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薄雾缠绕，宛如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娇羞少女，又似悄悄掀开红盖头、水嫩嫩娇滴滴的新娘。迷魂台已让人赞叹不已，哈利路亚山（电影《阿凡达》取景之地）更是让人仿佛来到了美丽的潘多拉星球，轻烟薄雾的背后依稀隐藏着美丽的涅提妮和帅气的杰克，似乎下一秒他们就要走出银幕，来到我们面前……

　　在啧啧的赞叹声中，人们流连忘返。手机不能停，相机不能停。路过连心桥，恰好对面的山峰云开雾散，我们四人想拍个合影。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瞅准一位大哥，我走过去对他说：“帅哥，能麻烦你帮我们拍个照吗？”他没反应，我以为太吵了听不见，拿手机戳戳他，并把手机递给他：“麻烦帮我们拍个合影好吗？”他茫然地接过手机，见我们在他面前一字排开并摆出POSE，才会意一笑，举起手机对准我们：“碗，兔，斯瑞……”我才明白，原来他不是中国人，难怪刚才对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拿回手机的时候，我说了句“三克油”，他笑着回我一个大拇指，算是一次有效沟通了。

　　想起早晨酒店用早餐，餐厅座无虚席，到处找不到座位，见一位老先生独自坐了个四人位，我们走过去问他：“请问这儿有人吗？”老先生也是一副茫然的表情，以为他没听清，再问一遍：“我们可以坐这儿吗？”他冲我们直摆手，以为他还有同伴，我们就离开了。现在想来，也许他摆手的意思是不明白我们在说什么。谁知道呢？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老先生也不是中国人。

　　张家界有很多外国人，亚洲人居多，新加坡、马来西亚、韩国、日本等国都有，其中韩国人最多。张家界涉外酒店、景点介绍、路标、指示牌等，都是一排中文，一排韩文。我们在森林公园遇到不止一个韩国团队，后来在黄龙洞，还与一个韩国团队同船共渡。想起之前去敦煌、莫高窟，指示牌上一排中文、一排英文，还有一排韩文，韩国人走那条线的也很多。

　　6天的行程很快结束。返程时，我与伙伴们相约，下次寻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直奔张家界，看看晴空下的迷魂台和哈利路亚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