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飞兮,吾心翱翔
王丹华/文
白鹭,那一身雪白的蓑毛,若以蓝天为背景,白得发亮;若以茂竹相衬,白得养眼。即便融于白水之中,这身白也依然是那惊鸿一瞥的美。
粗鄙浅陋的我初识白鹭,缘起部编版语文教材新编入的一篇散文——《白鹭》。初读课文,就被郭沫若的文字惊艳到了。在他的笔下,白鹭色素的配合、身段的大小是那么合宜,就连在水田垂钓的画面里,作者都觉得这一方水田是有心人为之设计的镜匣。读罢,我不由得在网上搜索起白鹭的画面。
那铁色的长喙,粗看细长,细细打量——上下长喙紧紧闭拢时如一把长锥子,尖锐、锋利;张喙捕食时又如一双铁筷子,紧紧夹住一条活生生的鱼儿,发觉位置不利吞咽时,那双“筷子”一松,鱼儿落水。你以为能逃过一劫?错了!待鱼儿从容地喝完一口水,这双“筷子”又夹起它……一松一夹,完全将鱼儿玩弄于长喙之间,看得你非瞠目结舌不可。
那青色的腿,细细长长,衬着那流线型结构的全身,时而伫立枝头孤芳自赏,桀骜不羁;时而在水一方望穿秋月,溯游从之;时而振翅翔飞于蓝天之中,高兴时还会舞一曲“空中芭蕾”:两条青色长腿与黄色秀脚垂直向下,婀娜的身姿昂首挺胸,双翅伸张似绽放的花朵……看着这优美的舞姿,眼前仿佛就是一位身着一袭白裙的舞神正双手甩肩,拉伸旁腰,立半脚掌,从上至下,从左往右,交叉,旋转,完美地呈现了一系列阿拉贝斯古典芭蕾的最美舞姿。这娴熟优雅的舞姿,或志在高山,或志在流水……白鹭善舞,其所念又有何人能懂呢?当然,善唱的黄鹂随舞吟一曲《春天的芭蕾》,也未尝不可。这不正是杜甫笔下黄鹂居柳鸣唱,白鹭飞翔上空的生机画面吗?
郭沫若说,白鹭是一首韵在骨子里的散文诗。文字为媒,屏幕为介,这首别致的散文诗也妥妥地韵在了我的骨子里。它超然的舞姿,清澄的形象,时时拨动着我的心弦,让我念兹在兹。而当某一天这身白翩然而至时,我开始笃信这世界原来真是一个回响谷——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记得那日红霞满天,向晚的微风从车窗掠过,我迎风望去,竟破天荒地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白鹭此刻正悠然独立在一根细细的电线杆上。我激动得立刻停下车子,立刻拿镜头对准它。谁知在车里,镜头模糊,无法清晰地摄下。刚准备下车,一回眸才发觉自己的车横亘在路中,挡住后面的来车,幸好司机懂我,没鸣笛。我也知趣地将车子挪到边上,再出来。原以为自己这般来回折腾会惊到它,谁知道它原来是那般配合,一直默立在电线杆上等我。当我再次将镜头拿起的时候,见它正用自己铁色的长喙埋首梳理蓬松的羽翼,颈上两根长长的饰羽也随之有节奏地抖动着。哦,原来它是一只正处于繁殖期的小白鹭,怪不得看上去很是精巧。在它抬头的那一刻,面前赫然是一位梳云掠月,淡扫蛾眉后的绝代佳人,我怔怔地杵在那里,良久,才惊觉自己还没摁下快门。好在,它依旧悠然笃定地立在那里,任凭我多角度地拍摄。我欲收拾归去时,它蓦然一俯首,颈上两根饰羽与长喙倏地成一直线,使得婀娜的身子骨透出一股子英气。这一身白,纤巧而不柔弱,神清而又骨秀,让我一见倾心。
这场不期而遇,是偶然,亦是必然。我工作的地方就是城市的后花园,青山绿树,小桥流水,正是白鹭繁衍生息的好去处。或许我一直是一只囿于一井的浅薄之蛙,自诩井底一隅有属于自己的一角天空,从不放眼四方,不然怎会今日才遇见白鹭呢?
自此,每天上下班经过小溪边,我总不忘抬眸四顾。果不其然,潺潺溪流之上总不乏白鹭飞翔的身影。每每眼前掠过翩翩白影,仿若世外仙客下凡,心头总会有股超尘脱俗之气涌上。郭沫若说,黄昏的空中偶见白鹭的低飞,更是乡居生活中的一种恩惠。我深以为然——如今能偶见白鹭的翩影,是我扎根农村教育的一种恩惠。那是生命在拔节,在歌唱。此刻,我愿着一袭素衣,从一隅之井中走出,随着白鹭一起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