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从彦/文

　　威廉·罗伯特·加法叶是世界著名的植物学家，曾任墨尔本皇家植物园园长。作为天才园林设计师，他提倡“艺术之完美在于隐藏”，反对人为干预导致的僵化与死板，他通过三十五年的努力，将墨尔本植物园变成了全世界最壮丽的植物景观园林之一。

　　在担任植物园园长期间，加法叶所撰写的年度园长报告是出了名的细致而精确。这除了与他所热爱的专业有关之外，莎士比亚或许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在加法叶的心目中，莎士比亚虽算不上是一位富有科学性的植物学家，但毫无疑问他是绚丽多彩的大自然中一位细心的观察者与热爱者。恰是这种推崇，让加法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我想将莎士比亚请到我们的面前，做我们的向导和老师。”于是，《密径：莎士比亚的植物花园》一书便应运而生。

　　当两颗超凡的心相遇，奇妙的精彩便会接踵而至。作为知名的植物学家，加法叶善于将自然万物引入其植物园中，那是百草园，是植物的天堂；作为伟大的作家，莎士比亚擅长将植物花卉纳入其文学世界中，那是自然堂，生命的乐园。对自然的热爱，对万物的尊重，对植物花卉的熟稔，让这两个人突然有了一种“同呼吸，共命运”的默契。特别是对加法叶而言，令他有了和莎士比亚一样的创作冲动：他通过引述莎士比亚的剧作，揭秘莎翁剧作角落中隐藏的百余种植物，来展现这位大诗人不只了解那些在“茂草的山坡”“满铺着刍草的平原”“树木丛生的地亩”和“没有灌枝的丘陵”遇到的较为平常的植物，还识得“忍冬花藤密密纠缠着的凉亭”和“枝繁叶茂的果园”中的那些珍奇花果。这是一部互相成就的作品，莎士比亚笔下的植物因文字而被珍藏，加法叶亲手打造的植物园也因这本笔记多了一缕文化印痕。

　　尽管拥有一座令世界艳羡的植物风景园林，可加法叶仍然想去外面的精彩世界看看，期求在异域之旅中丰富自己本已广博的植物学知识，同时完成博物黄金时代的珍贵手记——《乐园：欧洲园林之旅》。1890年2月28日，加法叶同妻子一道坐上奥里萨巴号轮船，开启了一场漫长的蜜月旅行。他们从凡尔赛宫到邱园，从威尼斯公共园林到罗马植物园，从枫丹白露宫到白金汉宫，盛大的旅行，不仅让加法叶感受万物的柔情蜜意，也让他形成了自己的美学理念，觅得了改造植物园的良方。

　　取其所长，弃其所短，优秀的园艺师总能敏锐地从大自然中选取优雅宜人的元素，也能机智地规避或过甚或荒诞的设计。色彩的和谐永远是园艺师追求的极致效果，加法叶也不例外：“在园林构成的这幅风景画中，把绿色的多种色度混合起来，要比亮色容易得多。关于这一点的最佳阐释，或许要数这样一个记忆中的场景：被秋色浸染的树林——上百种色度融化在一起，仿佛融进了彼此，几乎每一片树叶都分得了相当一部分的绿色。”加法叶相信每一株植物都有其非凡时刻，认定每一座园林均有其独特个性，他要做的就是将难以言说的自然之美让世人真切地感受到。有志者，事竟成，加法叶果然不负众望，他在保持这座植物园科学声望的前提下，将它改造为景致连绵的休憩型场所，使其成为首屈一指的风景园林。

　　三十五年的园长生涯，让加法叶在园艺学上完成了一项又一项壮举。殊不知，在前往墨尔本就职之前，他曾于1868年游历南太平洋群岛，而这一次探险之旅对他今后打造的那一座伟大花园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年轻的加法叶站在英国皇家舰队“挑战者”号的舰艇上，第一次开始思考、分析整体景观设计中的颜色和图案组合安排。他对斐济雷瓦山谷的热带树叶印象深刻，因此深情地写道：“远方墨绿色夹杂着紫色的重峦叠嶂，把原本就五彩缤纷的景象映衬得更加斑斓绚丽。还有比这更美的风景吗？”其实对于这一问题，相信他的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每一株植物，都是历史的隐喻；每一次探险，都是现实的暗示。翻阅《岛屿：南太平洋的植物探险》一书，就是在阅读一段关于历史与植物的深刻回忆。这回忆不仅属于加法叶个人，也属于每一个热爱大自然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