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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004版:悦读

  纸上还乡

  ——读《回乡记》

  张明辉/文

  昨日取了快件,是网购的三册江子散文集,分别为《青花帝国》《去林芝看桃花》和《回乡记》。在此之前,并未读过他的散文作品。之所以读江子,是因为一则网文对江子作品的推介,其中《回乡记》获第八届鲁迅文学奖散文奖,故产生了浓厚兴趣。

  如今的图书是越做越精致了,拆封也是需要仪式感的。这三册书都是精装本,设计感挺强。随手翻阅了一下,还是决定先读《回乡记》。从目录上看分为三辑,分别是“出走”“返回”和“他乡”。“出走”有《练武记》《行医记》《购房记》《怀罪之人》《不系之舟》和《临渊记》等六篇,“返回”有《磨盘洲》《杨家岭的树》《回乡记》和《建房记》等四篇,“他乡”有《高考记》《三叔家的狗》和《指上的航行》等三篇,也就是说,十三篇独立的文章组成了这部名为《回乡记》的散文集。

  在此之前,我阅读过不少名人写故乡人和事的文章,如野夫《乡关何处》、阎连科《我与父辈》等。这次读江子,能够瞬间被吸引,足见他的语言功底和叙事魅力。

  《练武记》讲述了江子故乡赣江以西的习武之风。他们的先祖大多从北方迁徙而来,尚武且人才辈出。这里人口密集、资源匮乏,难免民风彪悍。江子列举了祖辈和父辈传承武术的经历,同时也道出了他们的苦难。祖父因与毒蛇搏斗而一战成名,成为人们尊敬的武者,却因地主出身的家庭成分而屡受屈辱。“那是沉重的普通人难以背负的一生,也是跌宕起伏的戏剧化的一生。”祖父从武术中学会了“忍”,并且在江子少年时秘密教他习武,可惜他并未领会祖父的苦心。在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人们纷纷远走他乡,外出打工,本土武术日渐式微,就连打狮灯龙灯等武术表演也宣告停止。靠秘密传承的本土武术逐渐丧失了存在的合理性。传统武术的消亡,也是传统乡村消亡的序曲。

  在江子有血有肉的文字叙述中,我们感同身受。如《行医记》,过去,在当地做一名乡村医生是一件非常体面的事情,收入不错,也受人尊敬。可随着时代的变迁,乡村医生大多已无用武之地。如《购房记》,“越来越多的人走到离家的路上了,我年迈的父母也未能幸免”。县城的医药、教育、生活必需品等资源配置为生活提供了极大便利,大部分农村人迫不及待地赶往城里,买房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事实。一如作者所写:“可是故乡日渐荒芜。村里的人们一个个离开了村庄。她就像一个衰老的母体,无法给她的子孙更多的营养。我们离开了村庄,没有多少人会感到悲戚。我们总是安慰自己,我们随时可以回到故乡。”“当我们将故乡放逐,故乡也放逐了我们。”其实,从作者文学性的描述中,我们可以看到他深深怀念故乡,他道出了背井离乡之人的种种不甘与无奈。

  《怀罪之人》《不系之舟》《临渊记》等独立成篇,其实是书写各类乡村人物不同的命运和人生际遇。如《怀罪之人》的三生,《不系之舟》的曾善春和他的侄女,《临渊记》的李瑞水等人,于他们而言,生存是头等大事,一生为之奋斗与拼搏,漂泊的寂寞与还乡的迫切从来都是乡邻们所要直面的主题。“而故乡,仿佛一名性情乖戾却不失慈蔼的母亲,不管经历多少岁月,总会对她在外久久不归的游子,怀着永恒的守望之心。”

  在阅读过程中,我始终产生一种错觉,这些散文是可以当作小说来读的。那是因为文字中极强的故事性和鲜明的人物特征,使我脱离了虚构与非虚构的边界。如《磨盘洲》中的何袁氏,一个年过八十的老妪,要独自去拜菩萨,她的虔诚之心、喜悦之情以及私下里的心理活动,都被作者牢牢抓住。还有《杨家岭的树》中写的牛崽、满崽等人,都被刻画得生动有力、栩栩如生。《回乡记》写伯父曾水保,尽管出身卑微,却拥有勇气和自尊。他在年轻时渴望出走,为了家人被迫扎根,内心的孤独与彷徨可想而知。虽说只写了乡村的极少数人,却是赣江以西乡村人物的肖像谱。从这方面说,江子无疑是一名心灵捕手和能工巧匠。

  乡村的枝叶纷繁芜杂,枝枝蔓蔓,盘根错节。江子从小生长于赣江以西,他对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事可谓耳熟能详。《建房记》中写道:“与留守乡村的人越来越少对应的是,乡村新建的房子不断增多。”事实上,大多数祠堂都重新修建过。可见,乡人们始终在出走与返回之间徘徊,他们从来没有在祖居的乡村中真正退场。“他乡”中的《高考记》写了父母和女儿在高考期间的焦虑,《三叔家的狗》和《指上的航行》写了狗与盲人。活着、生存下去,对于个体生命来说从来都是头等大事,他们的遭遇在作者笔下绘声绘色的描述中令人唏嘘。

  《回乡记》从乡村的文化变迁、个体的生存解读出发,记录并呈现了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生老病死、阵痛与新生,同时也构筑了一个新的文学域名:赣江以西。尽管生活在不同地域,我们在阅读中丝毫也不觉得有障碍。在《回乡记》的书写中,江子身心在场,用文字写满乡愁,这也是他在精神意义上的纸上还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