捻一缕尘香
——读《遇见树》
谢尚园/文
人生就是一场旅行,有个固定的起点,终点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这么说并不虚无,也不唯心。因为在这场旅行中,我们要的是过程,质量,看的是遇见哪些人,哪些事。只要用心,生活中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是有缘分的。
《遇见树》(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是散文名家苏沧桑最新精品散文集,作者用一颗温柔恬静的心,一双善于发现万物之美的眼睛,邂逅万物,体悟万物,看山山有情,看水水有意,全在一颗蕙质兰心。无论是故乡海岛的山山水水、古村古镇,还是西北塞外的荒野戈壁、古城遗迹,在步履不停的行走和对视中,她与山水和大地上的人们产生温柔的羁绊,更是与真实的自己直面。千山万水走遍,只为了遇见最好的自己。她倔强地认为,最好的自己从来都不在原地,而在远方。
时光篇《苍穹驿站》有一段文字:“老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意为天地无私无情,对人对狗对万物都一视同仁。而我觉得天地亦有情有意,使万物互为驿站,人与人就是彼此的驿站。漫漫人生路,并非一条线,而是一个苍穹,每一个方位都是方向,每一步都可能是深渊。一个人就是一颗星,茕茕孑立、踽踽独行。好在无尽的苍穹之中,总有一些星球星座星系,让累到极点的你靠一靠,歇一口气,再提一口气,继续前行。而继续前行,就意味着继续失散,于是,留下来的那份记忆,就成为一个驿站。”人生就是驿站,或者互为驿站,这场生命的旅行,就是从一个驿站走向另一个驿站,永远没有终点站。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朴素的观点,验证在朴素的话语之中。
故土篇《水一方》写到了人性的种种罪恶。作者写恶,是为了更好地弘扬善;写冷漠,是为了更好地传播温暖;写不幸,是为了照亮幸福;写悲伤痛苦,是为了更好地珍惜拥有。人世间的不幸、悲伤、痛苦、冷漠,甚至肮脏、龌龊以及邪恶,是生活的必然。揭示这些现象的存在不是目的,消灭这些现象才是目的。只有不断扩大善良、光明、温暖,才能让这些负面现象无藏身之地。作者努力发现生活中的美好,并且用来昭示世人,给人以希望勉励鼓舞。有人说过,当下发生的一切,全都是你心性的映照。你美好,这个世界就美好。也就是说,是我们的心念创造了世界的样子。人生苦短,快乐都不够用,哪有时间浪费在忧伤上?
手艺篇《酿泉》里写酿酒的伊海伯:“他也不关心怎么卖,谁来买,他只管把酒做好,他自己吃着有数,好酒总有人要的。”还有《纸上》里写造纸的徐师傅:“冷了,就往电饭煲热水里蘸一下,暖和一下再做。冻得实在受不了,就在晒纸房里躲一躲,再做。痛的是肩膀、腰。一站十多个小时,一抬臂二十公斤,一天几百上千次。痛,得忍着。”还有不怕寂寞,不怕累,一直在坚持的纸孩子、船娘等人。作者写作的时候,把自己全部的生命经验放进去,把自己的整个身心投入进去。她写的每一句话,用的每一个词,都倾注了当下全部的感情。我听到她内心的涌动,我想,她应该也看到我眼中的泪光。让我感动的,不只有作者的笔触,更多的是对这些人物的悲悯情怀。
古迹篇《古道密码》里,作者与苏轼对话:“我说,人心不古,不痛不痒的文字于现实有何意义?我还要继续写吗?苏轼先是顾左右而言他,问我,小说是什么?电视剧是什么?散文是什么?见我不答,才说,继续写吧,写所有正在流逝的美好的东西。我说好。”文章的末尾写道:“千年之前,苏轼留下苏堤,白居易留下白堤,古往今来一首首千古绝唱,镌刻着世人对杭州的挚爱……走在西湖边的人们,会留给千年以后的杭州什么呢?”苏、白已去,而平凡的我们,应该留下什么呢?留待后人评说吧。
无论如何,我们应该为西湖留下美好。其实,美好无处不在。它存在于蓝天白云里,存在于爱人深情的眸子里,存在于孩子的笑容里,也存在于迎风低语的杨柳里……只可惜,现代人烦恼太多。他们急匆匆地走过每一天,每天在心里打着算盘过日子,整颗心被身外之物牵扯着纠缠着,早已失去了发现美的眼睛,更缺少了捻一缕尘香的心情。
只有那些热爱生命、内心宁静的人,才能独具慧心,在平淡琐碎的日子里,真正地活在当下,捕捉到那些小美好,抵御物质的追求,放大真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