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人间彷徨

　　寻不到你的天堂

　　东瓶西镜放

　　恨不能遗忘

　　又是清明雨上

　　折菊寄到你身旁

　　把你最爱的歌来轻轻唱

　　——许嵩《清明雨上》

　　三月初五，清明，小雨。

　　记忆里，每年的清明似乎都会下雨，也许是天意，又或者是人们对已故之人的寄托与思念。不大不小的城市，这一天，总会蒙上一层浅浅的灰色。走在前去扫墓的青石板山路，一路上不见悲伤，但仿佛又能随时踩到几分。

　　抬头，望着一直蜿蜒向上的青石板路，努力向尽头看，只有天空的一层乌云。路的旁边，是几株稍感陌生的浓郁青松，在略带寒意的风里摆动着，好像正在与我诉说着什么。蒙蒙细雨里，我举着一把黑伞，视线渐渐变得模糊，陷入惆怅，陷入了某段深刻如海的回忆里……

　　我想起了您，忆起去年这个时候，您在我的身边，蹒跚的步伐，慢慢走过有些狭窄的青石板路，地面上激起的水花，打湿了您的布鞋。记得，您的一只手搭在早已弯曲的背上，另一只手握着一束白色菊花。不知为何，您的手有些颤抖。我看着您，您的眼里，是惋惜，是留恋，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爱。

　　“奶奶，您都一大把年纪了，腿脚也不利索了，为什么还要执意上山呢？”

　　您脚步一顿，满是皱纹的脸上出现一丝笑容，抬头看了看我，又低头望着手里随风飘动的白菊花，抚摸着带着水珠的花瓣。

　　“诗诗，奶奶答应过一个人，每一年都会去给他唱他最爱的歌……”您叫着我的小名，留下了一句晦涩难懂的话，继续往前慢慢走，似乎您不是去扫墓，而是去赴约，去完成一个约定。这条不见尽头的青石板路，好像又可以望到尽头……

　　“梁祝彩蝶纷飞，誓言几世轮回。”

　　在浅浅的雨声里，依稀听见您的低声哼唱，是那首祖父最爱的《梁山伯与祝英台》。

　　去年冬天，在您的病房外，母亲和我说，您无法撑过这个冬天了。我听到后，心情并没有掀起惊涛骇浪，也没有感到难过。我走进病房，您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在我的视线里，些许模糊，我看不清您的脸。我站在病床边，没有说话。您看见了我，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就这简简单单的动作，似乎用尽了您全身的力气。您伸出手指头，示意我看向桌上那台老旧的CD机。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按下了CD机上那个按钮。不知为何，我的心情突然黯淡了下去，有些失落，仿佛一下子缺了点什么。

　　“三载同窗情如海，山伯难舍祝英台。”CD机里传出的仍是《梁山伯与祝英台》。

　　我回头，见您将头别了过去，可我依然能看到，您眼里的泪光，在病房的灯光下，闪烁着。

　　现在，听着雨声，听着记忆里那尤为清晰的歌声，不知不觉我已经走到您的墓前。在您的墓旁，是祖父，是您一生最爱的人。

　　我放下一束白菊花在墓前，望着碑文，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又涌上心头。我嘴角轻轻上扬，我不知道，我为何要笑，眼前又变得模糊。与白菊花一齐放上的，还有那台CD机。按下按钮，又响起了那首熟悉的歌……

　　我仿佛看见了您，正在祖父墓前低声诉说着：

　　我爱你，你听见了吗？

　　我的眼泪顺着脸颊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