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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痴狂”林复初

  江文辉/文

  昨日算来一梦,明朝也算一梦。唯有现在想来,真不能接受林复初这位“痴狂”忘年交就这么走了。说是年轻吧,他也到了古稀之年;说是高寿吧,他又未及耄耋之岁。面对这个“尴尬”的年龄,我只能啧啧以叹,毕竟“螺蛳酒”再也喝不到了。

  “痴狂”,这是我五年前给林复初的“雅号”。那时,我为了工作去拜访他。听说我要来,他早早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但对我而言,即便如是,这位艺术家的家也太破旧了,不光墙壁红砖露骨、门窗腐木折腰,连书桌、台灯都是几十年前的旧物。几十平方米的小房子里,除了沧桑之色,不见一丝朝气。

  见我这般“好奇”,林复初却开怀大笑,直直喷出一句戏谑之话:“‘无魂’老头,只能在螺蛳壳里摆道场!”说完,他就邀请我坐下,丝毫不陌生地握着我的手,介绍起他一辈子“摆道场”的事迹。

  林复初,是一名书法家,这是当地人都知道的事。而关乎他怎样炼成的经历,更是为人津津乐道。1953年3月23日,林复初出生在箬横一清贫农家。据《草根书家林复初》载,其“没有家学渊源,仅凭着对艺术的痴迷热爱,走过了半个世纪的艰难探艺道路”。10岁那年,酷爱习字的他,因买不起练字簿来到田间,用手指在河泥沉积处反复抹写,后感动左邻右舍,为之送烟盒纸代作。

  与生俱来的写字缘,让林复初少小便已练字成“狂”。他的故事,很快传遍大街小巷。16岁辍学后,他因生活所迫,开始以刻字、裱轴、卖画维持生计,历时四年飘零之苦。直到20岁时,他终于因“字”迎来人生春天。

  1970年,箬横区粮管站向社会招揽能写大字标语的人才。粮管站领导听闻林复初的事迹后,便主动抛出橄榄枝,请他入职。在粮管站里,他终于接触到了梦寐以求的学习读物。抱着对艺术的热爱,他孜孜以求,不断博采众长,并萌发攻读汉语言文学的想法。

  最后,在单位及家人的支持下,林复初远赴南北,边修边学,并将日常积累的生活琐事记录在册,六年间,竟达数十万言。他与箬横民间文学爱好者毛礼菊、毛中行、毛中满齐名,并称为“三毛一林”,成为当地知名的民间文艺家。

  尔后数十年间,林复初一边深造书法技艺、勤学诗词篆刻,一边钻研古今文献、收集民俗遗事,先后结集《复初吟稿》《复初文稿》《离府(剧本)》,参编《中国民间文学集成·台州温岭县故事卷》《箬横镇志》《温岭市志》等,真正把自己锻造成了“痴狂”老人。

  对于林复初,我只能说相见恨晚。这一次的拜访,我与他可谓是惺惺相惜。为此,在尔后的多次行走过程中,他多次与我谈及“螺蛳酒”的事,也不时与我小酌几杯,畅论古今。他说,以前没什么物质条件,就拿螺蛳当下酒菜,所以弄了个螺蛳会,权当结社忘年;现在虽不缺吃喝,但酒的精气神要喝出来,即喝出螺蛳壳的硬气、壳里的精气与脚下的神气。

  大抵因为这层缘故吧,我似乎也逐渐“痴狂”起来:把名家的字画挂在厨房里,美其名曰吃饭不忘字魂;把文友的签名书放在床柜边,假以美名做梦不忘啃字。久而久之,我的醉心日益积累,也有了属于自己的雅号——水心。

  三年前,为了让自己“痴狂”得更为具体,我烦请林复初给我写了雅号书法。当时,他已步态不稳,行动不便。但他仍旧一口答应,当即以其独门“抖字”写了起来。一幅不满意,再来一幅……洋洋洒洒间,他笑着跟我说:“到我这年纪,我估摸着你的‘痴狂’会‘中毒’。”

  我与“痴狂”林复初,就是这样的一对忘年交:同有一份真性情,同在螺蛳壳里摆道场。在这五年间,我们之间多次相约要在二十年后再来酌酒、再论古今……可惜,这仅仅是一份约定,一份永远进入了尘封之盒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