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之乐何处寻 数点梅花天地心
——读《书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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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玲玲/文
南宋诗人翁森曾作《四时读书乐》,春夏秋冬开卷而读,在读书中积累成长知真我,只是这境界并非人人都有。现代社会日趋浮躁,视觉图像化成了大势所趋,纵有时间,手机也是消遣时光的首选,又何况是静下心来钻研呢?幸运的是,在自己难以静心的时候,读到黄仕忠先生的随笔集,封面上书四个大字——书的诱惑。书的诱惑?诱惑何在?打开书本,犹如听他娓娓道来。
这集子收录的内容繁多,有自述、有忆人、有访书记,有书评和序跋,更有杂论。黄先生在开篇的“上学记”里讲述了自己的求学之路,从小僻居山村但嗜书如命,因为热爱读书,得以考上杭州大学,在如饥似渴的阅读中确定了自己的研究方向,并在广泛的阅读中,拓宽了知识面。在研究生阶段,他深受导师徐朔方先生的影响,徐先生对学术的严谨、对读书的热爱,令他看到了淡然的学者之气,看到了积累与沉淀的重要性,更让他明白了学术的目的应当是求真。在他攻读博士时,王季思先生同样给予了他鼓励和启迪,书中有几则王先生关于“名与实”“锐气与成熟”“思想与教条”“专精与博学”的谈话,虽寥寥数语,却尽显学者高远的视野。
第二部分“访书记”,当是此书最为精彩的部分,因赴日访学的机会,他发现大量未知的中国戏曲文献,为此费尽周折,访求著录,既是“为人之学”,亦是“为己之学”。在这一集中,黄先生漫谈了为撰写《日本所藏稀见中国戏曲文献丛刊》而与日本友人合作,并亲赴日本各大藏书馆的经历,其中有求书不得的波折,也有偶得好书的兴奋。外行人对古籍怕是避之不及,但黄先生不同,从古籍入手考证先人思想生平,就如揭开了历史的面纱,他感慨“窃以为,捣鼓古籍文献,实是其乐无穷”,个中滋味,当局者知。黄先生特意详述了长泽规矩和王国维的藏书故事。百年前,静安先生用端秀小楷批校着剧本曲目,如今后人再读他“凡诸材料,皆余所蒐集”的志愿,方知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便是“欲学术之发达,必视学术为目的,而不可视手段而后可”。不为功利,但求学问,加之爱书敬书,才成其高远境界。
第三部分“品书集”里的文章,便是杂谈,谈阅读后的印象,短小且有趣,有记人记事,也有记史,比如李零研究《孙子兵法》,融会百家,最终写成《兵以诈立》。然而,国外有人从《孙子》中炼出一套管理秘笈,北大哲学系也特意开设了专门的“老板班”,可惜李零让跃跃欲试的老板们失望了;又如一代名伶梅兰芳,早年也有过“堂子相公”的经历,虽后来隐去不提,但“堂子”作为一种文化现象,也是中国戏曲史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再如后人痛斥袁氏窃国倒退的历史时,或许想不到拿“国情”拒变革的事情在当代也屡见不鲜。诸如此类,皆是觅书、看书、藏书或与书友闲谈时的点点体悟,似浅实深。
第四部分为“论学集”,虽篇数不多,多为书信,读之却令人感慨良久。黄先生提到:“现在的问题,其实不是‘烦躁’的问题,而是在经过了一个特定的时段后,我们已经不知道真正的学术是什么,真正独立的思想和人格是什么了。”归根到底,没有热爱和钻研都是妄言,做学问也要用善意积极的态度才可行,恰如胡适所言:“从今后,要怎么收获,先怎么栽。”除了论学,也兼怀人,已逝之人虽不在,但也时常入梦来,无论是导师还是小叔,他们留给作者的是治学的态度,也是做人的风骨,十年生死两茫茫,纵不思量也是意难平。
黄先生曾在《<琵琶记>研究》的后记中谈到:“当深入某一作家的心灵,便是得到一个永生不渝的知己,静夜之时,每可作心灵的对话;虽或偶尔相别,也必时时挂念,留意其最新消息,关心别人之议论与评价,以至于历数十载而不变,不亦宜乎!”这番心境是从容,更是痴迷。“对于学者,书要紧的是用”,这是黄仕忠先生一生恪守的箴言,“用”前的寻觅、钻研不言自明。那么对于普通人呢?做不到“用”,做到“看”也未尝不可,毕竟读书之乐唯读书者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