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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003版:悦读

回不去的村庄

——读《一个人的村庄》

  徐晓军/文

  2013年12月30日,我购买了刘亮程的《一个人的村庄》,但没能细读,就尘封于书柜至今。直到上个月在《散文选刊》2021年第9期上又一次看到了他的新作《大地上的家乡》,唤起我重读的热望,在书架上找出来,掸去上面的灰尘,再次翻开书面,一篇一篇地读起来。

  “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我想,当刘亮程写下《一个人的村庄》这个带有一点悲壮色彩的书名时,他其实已经告诉了读者,那是一个回不去的地方,犹如我们的童年,只能在我们的记忆深处反复播放。

  翻开刘亮程的《一个人的村庄》,时光就慢下来了,每一句话都击中内心的柔软处,就像多年前读费孝通的《乡土中国》,我闻到了浓郁的乡土气息。对于像我这样从小生长于村庄,长大后离乡别土,再后来因乡村改造而无法重回的人来说,作者笔下描述的一切,因了同理心而更感亲切。虽然书中的村庄黄沙梁在西北,我的老家在江南,但作为人生的源头是一样的。知道我们从哪里来,才能知道我们应向何处去。出生地永远是一个人难以放下的故乡。“多少年之后我才知道,我们真正要找的,再也找不回来的,是此时此刻的全部生活。它消失了,又正在被遗忘。”读着读着,那种强烈的代入感,让我们在阅读中重回到了住在内心的故乡,童年的记忆在我们的内心慢慢复活。

  刘亮程笔下的村庄,所有物件都是活的、纯粹的,带有万物通灵的特性。他以一个农民作家特有的敏感悲悯之心,对家乡泉涌般的挚爱之心,用心品味感知着村庄。他说:“真正认识一个村庄很不容易,你得长久地、一生一世地潜伏在一个村庄里,全神贯注留心它的一草一木一物一事。”于是,他“与虫共鸣”“饲养牲畜以岁月”,村庄里的一切,荒原、房屋、田地、树木,黄昏、炊烟、土路,马、猪、牛、驴、蚂蚁等,都有了通人或人一样的感情。作者以悲悯之心,将村庄里的一切都贯穿起来,让人对冷峻枯萎的北方原野升起了怜爱之情。

  刘亮程的语言是干净的、灵动的、哲理的、独特的,烙上了一名农民作家的鲜明印记,让现代人躁动的心灵受到了别样的抚慰。这既得益于作为诗人的刘亮程,也得益于作为小说家的刘亮程,两者的结合,使这部作品显现出独特的魅力。他的叙述充满智慧,蕴含哲理,引人深思,拓展了文字内涵和意趣。“我们太弱小,所以才想干出些大事业来抵挡岁月”“不管我们年轻时怎样不听话,违背母语父令。最终还是回到父亲母亲的声音中”等等,这些充满哲理的话语,在文中比比皆是。

  在刘亮程细腻的叙述中,我们读出了人的一生的悲苦和无奈。黄沙梁生存条件艰苦,作者也看到了贫瘠、落后、艰辛、愚昧相随村人左右,人在这里生存生活实属不易。作者写了人和动物的生老病死,写出了人生的不易,和那些大悲大喜的日子。“其实人的一生也像一株庄稼,熟透了也就死了。”“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命里孤独地过冬。”“人东奔西波最后也奔波到暮年黄昏的一截残墙根。”我们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个黄沙梁,引导我们思考自己的来路去处。

  “太阳落在村外荒野,像一张远走他乡的脸暮然回转。”刘亮程以诗人和小说家特有的触觉和视觉,用诗一样的语言、小说一样的构图演绎阐释,全力挽留住并希望最终回归这个叫“黄沙梁”的村庄。读着这本书,我想起了自己童年时生活的村庄,已在多年前的低丘缓坡改造中彻底被推平,成为一丘山地,找不到童年残存的一点印记。即便徒有其形,但人事皆非,我们又如何能回到自己的村庄呢?

  想必每一个读者的内心都藏着一个故乡,无论你的故乡与作者笔下的有多么不同,甚或业已解构消亡,但如果能在阅读中唤醒久违的乡愁,抑或能得到些许心灵抚慰和精神补偿,也就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