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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003版:悦读

虚实交织下的温柔底色

——读《衣柜》

  李倩倩/文

  奥尔加·托卡尔丘克,被人称为“世界片隅中的冥想者、观察家、造物主”,作为历史上第15位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女性作家,她以“温柔的讲述者”的口吻,使“世界片隅”中的一切个性化,沉入万物的内心,让万物发声,从而在日常的现实空间之外建构起一个诗意的虚构空间。现实空间与虚构空间相融、交织,形成亦真亦幻的审美效果。

  《衣柜》一书正是托卡尔丘克以温柔之心,观照万物、构建诗意空间的创作。这部小说集共收录了三部作品。其中,《衣柜》一文,讲述一对夫妇在一只旧衣柜中感受到安适,最终住进里面不愿出来。《房号》一文“以客房服务员的视角捕捉客房中痕迹勾画的秘密”,塑造不在场的人;《神降》则是有关一位编程天才,如同造物主一般用程序构筑新世界,伴随着世界的不断毁灭,一次次陷于失望。

  托卡尔丘克认为,现如今人们碎片化地看待世界,在日常的现实空间里,人与外物之间的联系被割裂,失去了感知外物的灵性,只能“孤独地、迷茫地在这个空间里行走”。现实空间充满着喧哗与骚动,托卡尔丘克试图在这诸多刺耳之声中寻找柔和的旋律。

  于是,她在小说中注入超现实色彩,“进入事物的内心,替万物发出最真实的声音”,书中的所有物体经由她内心的观照,实现了个性化与人格化。她始终相信万物都有生命,能够“勾勒出我们生活空间的地图,为我们构建起一种归属感,一个神秘空间”,这便是她构造诗意的虚构空间的基础。根植于自然,凭着好奇心与想象力,构建了与万事万物之间的联系,从而编织起现实空间外的隐秘的虚构空间。

  在《衣柜》一文中,托卡尔丘克凭借对“物”的感知,借“衣柜”在现实空间中构建起一个虚构的空间。在现实空间中,这对夫妇感到自己是脆弱的、忙碌的,日常的琐事让他们非常痛苦。但是,当这对夫妇进入衣柜这个虚构的空间,他们在寂静中得到快乐,在黑暗中忘却了时间,光阴的流转变得无所谓,人与人之间没有区别,人与物之间也没有差异,万物建立起联系,几乎融为一体,在衣柜这个虚构的空间里,这对夫妇感受到了安适与柔和。脱离日常的现实空间的痛苦与琐碎,在与“物”的对话中,沉浸于虚构空间的舒适。

  在《房号》一文中,客房服务员通过客人留下的痕迹,猜想这些“物”背后的故事,作者借“物”塑造不在场的人,构建起一个个虚构空间,主人公在这些虚构空间里穿梭,感知在虚无中建立起来的微妙的情谊。主人公在脚印里认识了一对日本夫妇,震惊于他们的存在方式,生发出对他们的尊敬;凌乱的200号房间,是一个人匆匆离去的象征。在主人公看来,“人仅仅是这所有的物品出现在这里的理由”,由一个个封闭空间以及房中物品构建起来的虚构空间,才能给予她温柔与爱抚,使她能够感知到身体的存在以及生命的气息。但是,一旦他人“在场”,现实空间出现,她便会感到不适,就像她在住着人的229号房间打扫时显示出的不安与慌乱。只有在人“缺席”的虚构空间,通过与“物”的对话,才能与人建立起共鸣,才会得到安适。

  在《神降》一文中,D用电脑程序不断构建起新世界,但美好的虚构空间却总是向现实空间滑落,在D的失望与疲惫中不断毁灭。在新世界建立之初,D妥善地安置好一切,从建小城开始,逐渐建设起现代化大都市,考虑到每一处细节,这个虚构空间显示出的是一片有序与和谐。但是,这个空间最终会走向崩溃、步入毁灭,他创造的人类,没有毁于自然灾害,却毁灭在了因财富、理念等幻想而促发的自相残杀中。美好的虚构空间不断向充满欲念的现实空间滑落,创世者D徒留失望。

  缘何托卡尔丘克能够在日常的现实空间中构建起诗意的虚构空间,与“物”对话?或许正是因为她的温柔吧。“她以一种来自女性的、天然的细腻与温柔,同时以敏锐的目光,努力沉入万物内心,融为世界的一部分,然后替万物发声,替世界讲述。”温柔是一种与他者的共情,是对另一个存在的深切关注,是捕捉人与万物之间相似性和同一性的纽带,它使一切个性化、人格化。于是,在这样的温柔底色之上,托尔卡丘克“用瑰奇想象为日常生活增添诡秘色彩”,糅合精深的写实与瞬间的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