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岭日报 数字报纸


q0005版:青草地·初中

站在岁月掌心里的父亲

  若不是这次意外的腿部受伤,父亲怎肯停下劳作的脚步?

  午后,我静静地凝视着病床上鼾声轻起的父亲。病床上那一头的灰白,一脸的皱褶,一身的黝黑,拼凑成了一个典型农村老农的模样。这个“老农”恰是我的父亲。意识到这点,我的心不禁一阵抽搐。

  记忆中的父亲是健硕的,浑身上下充满使不完的力量。幼时,常把我们兄妹顶在肩头的父亲;晨昏中,为建石屋一把抱起一块大青石的父亲;搬家时一肩扛着沙发“蹭蹭蹭”上楼的父亲,是那样的健壮彪悍。可眼下,当我的目光触及病床上那瘦瘦的身影,千万种思绪在我的心湖交织成一幅感伤的泼墨,不断地晕染开来,侵入每一个神经末梢,令我痉挛。

  蓦地,病床上酣睡的父亲嘴角微微上扬,满脸的皱褶更深了。那一条条时光的印记,分明是岁月的刻刀倾力而为。父亲嘴角轻扬的那抹憨笑,在我深深浅浅的记忆中是那样的熟悉。那分明是春日田埂上父亲看着满田秧苗苍翠时的希冀,是仲夏父亲看着金黄的稻穗低垂时的欣慰,是秋风里父亲看着满园瓜果飘香时的满足,是冬阳下父亲凝视子孙绕膝天真笑靥时的幸福。父亲啊父亲,是您此刻的那抹温润的憨笑,牵起了我对过往的种种念想,仿佛重温了那失散太久的陈年旧梦。我想此刻,您在睡梦中定然是走进了田野,看见了庄稼,听见儿孙有成的喜讯了……

  许是同一个姿势躺得太久,有些累了。睡梦中的父亲下意识地想翻个身,无奈石膏固腿,那浅皱的眉宇定然是轻移伤腿的隐痛。在我的印象中,父亲是不惧疼的铁汉。记得有一年农忙时,镰刀不小心割到了手指,您也只是淡然地冲洗伤口,用一条旧布一包就又继续干活了;记得有一回篱笆上的硬刺深深地扎进了您的掌心,您只是让母亲眯着有些老花的双眼用针笨拙地挑着细刺,后来流了点血,您只是用嘴吮一下,就又走进了果园……可这次膝盖处的粉碎性骨折,因感染而第二次、第三次进手术室,那种入骨的疼与痛,您也哼都不哼一声,只是眉头皱得更紧、更深了。父亲从来都是扛得起重肩,经得起伤痛,敌得过生活的;从来都是在岁月的掌心里,盎然屹立。

  那幽幽的一声叹息,细如微风,可在午后安静的病房里却如此的清晰、刺耳,撞击心扉。我心疼地伸手去抚摸父亲包扎得严严实实的伤腿。自从住院之后,那声叹息总是在不经意间,总是在别人劝说放下农活享清福时响起。那一声声浅浅轻轻的叹息里有一种蚀骨的苍凉,溢满着生命的失落与悲怆……

  人到中年,最怕父辈随着这疾驰的时光,载着他们的勤劳和憨厚,载着我们年少的记忆,隐进岁月的深处……所以很多次都想提笔写写父亲,想剪下他生活的片段,作为一份肃穆的生命记忆。今日,在这渐暖的午后,就这样依偎在父亲的病床旁,在他深深浅浅的呼吸中铺纸弄墨,将远去的往事重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