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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0005版:青草地·初中

落在时光深巷里的母亲

  今夜,月色异常银白。我立在房内,怔怔地看着正躬身打理阳台的母亲。蓦地发现,母亲躬身的弧度与窗前的那轮满月竟是如此完美地重叠,一同重叠的还有母亲一头的白发。刹那间,心里仅剩惶恐与惊悸。

  记忆中的母亲勤劳能干,做事利落,雷厉风行,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在我幼年的记忆里,每到农忙季节,母亲就跟随着父亲起早摸黑地忙碌在田间,她的那份干劲绝不逊色于勤劳的父亲。所以一直以来,我的母亲都是父亲田间劳作的最佳搭档。那时我还小,根本帮不上母亲的忙,母亲每每从田间回到家里都已是掌灯时分了,一人包办所有的家务活,忙碌到深夜。那时候的母亲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似乎从来不知道劳累。而今晚月色中的母亲却如此佝偻、如此吃力,那是我印象中不曾见过的一位老妪。

  年轻时,母亲有一头浓密的黑发,如今早已脱落,稀稀落落,又白又黄。爱美的母亲始终无法接受这一头的碎银白,于是早年,母亲就开始定期染发。后来我帮她购买了一顶假发,两三千元,对于节俭的母亲来说尤为奢侈。但是,看到自己年轻了十多岁的模样,她是如此开心。我似乎也看到了年轻时的母亲,但是透过那顶帽子,母亲的岁月确实是流逝在时光的这条河流里,不复再回了的。

  其实69岁的母亲,怎么能算老呢?可是69岁的母亲,不仅是头发,各个方面都有了衰老的痕迹。

  在不争的现实面前,我不得不承认,我的母亲正渐渐老去,就连她的味觉也正在慢慢退化。

  母亲一直以来都是我们赞不绝口的大厨,荤菜素食,样样色香味俱全。母亲的私房菜曾经招待了我不少吃货同事。可不知什么时候,我惊恐地发现,我们家餐桌上的菜品一天天地重复了,没有了变化。比如说,今天跟母亲念叨马鲛鱼雪菜很好吃,接下来,餐桌上天天都有这道菜,直到我们实在腻味了,“妈,明天我们换个菜吧,宫保鸡丁很不错。”她悻悻地说:“也没吃几天,那行,明天买鸡腿。”可想而知,明天开始我们家的餐桌上每天必备宫保鸡丁……若搁在以前,母亲总是想着法子,天天餐餐换着花样给我们做好吃的。如今的她,已经想不出什么菜品了。

  慢慢地,慢慢地发现,母亲的味蕾也迟钝了。有时打个下手也是错误百出,我定是不责怪。但是,站在一旁的她,看着我悄悄换了她准备的佐料,她只是手擦着围裙,讪讪的。看着自己这个原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儿占据了她的“地盘”,拿起原本专属于她的勺子,娴熟地蒸炒煎炸。我最心疼的莫过于这样的时刻,母亲眼神里闪过的那丝落寞,与不得不服老的无奈。

  立在房内,透过夜色,我看见母亲正在阳台上吃力、缓慢地搬动着这些瓶瓶罐罐。窗前那忽隐忽现的月光,落在那伛偻的身影和一头月色发上,让我清晰地看见母亲在这月盈月损中消磨了所有。无论我多么珍爱母亲,无论我多么渴望留住母亲年轻的模样,母亲依然在这匆匆前行的时光中一点点老去了。不可逆天!

  我无力地立于窗前,一会儿看看眼前这个日渐干瘪的身影,一会儿举头望向今晚夜空中那枚圆满的中秋月。时光,请慢些,再慢些……让我们的母女情缘一如东坡居士所愿“但愿人长久”,能与母亲年年共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