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只为更好的遇见
——读《向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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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只为更好的遇见
——读《向北方》
顾锦艺/文
《向北方》是张翎的小说自选集,收录了《雁过藻溪》《向北方》《尘世》三部中篇,以及《玉莲》《恋曲三重奏》两部短篇。
张翎是北美新移民作家中的佼佼者,代表作有《雁过藻溪》《劳燕》《余震》《金山》等,其中《余震》还被导演冯小刚改编为著名电影《唐山大地震》。张翎的小说布局大气从容,总能让人感到一种自在沉着的蕴涵,这或许与她旅居加拿大的个人经历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就像在《向北方》这本自选集中,她就以独特的女性视角来书写跨界故事,其创作不仅表现了精神上的寻根,还有对在海外落地生根的华人新移民所处的社会空间及精神状态的探索。
《雁过藻溪》便是一部寻根之作。小说主人公宋末雁在女儿考上大学之际收到了丈夫的离婚诉求,小说形容这段婚姻就像一只从里往外烂的苹果,烂了近二十年,无法兜补。离婚后的宋末雁遵循母亲遗愿,回国将其骨灰送回老家藻溪。踏上藻溪的土地,末雁的寻根之旅也便开始了,她终于捡拾起了那些曾经丢失的生活碎片,触碰到了那份藏在坚冰下的母爱。母亲信月,面对的是被阶级斗争煽动得失掉人性的农民,她为自由牺牲了贞洁,那是她隐忍一生的被辱之痛,因而她无法将母爱给予因遭强暴而生的末雁。当末雁终于跨过山海走进母亲的故事里时,母亲已经不在了。末雁的寻根不只是母亲,还有她自己。末雁同样也遭遇了人性的扭曲,同样用贞洁换取了自由,并导致了她麻木情感与无爱婚姻的人生悲剧。
张翎在《雁过藻溪》中书写了一段残酷的历史,书写了两代女性的悲惨命运,她表现的历史记忆和人文情怀都蕴含在那冷峻苍凉的笔调之中。她同情着,关爱着,也宽容着她笔下的人物,从小说《玉莲》对人物的描写中便能窥见一二。玉莲是“我”童年时的保姆,阔别多年重逢时,她十分“老相”,抽着辛辣的卷烟。年轻时的她为爱义无反顾,跨越万水千山。只是生活压榨她的,远不只贫穷一道难关:娘家断绝关系、丈夫工伤半残、女儿小青病死……玉莲的一生有多长,坎坷便有多长。
在小说《向北方》中,张翎塑造的陈中越其实是华人新移民的代表人物,虽然在生活上有了一定的物质保障,但内心的空虚却推着他逃离当下,摆脱现状。他来到遥远的苏屋瞭望台地区,认识了尼尔和他的母亲雪儿达娃,由此牵引出一段曲折的跨国婚姻故事。小说构建了一个宏阔的故事空间,容纳了灵活生动的故事情节以及千姿百态的人物形象,深刻地探寻了海外华人的精神状态以及心路历程。张翎在创作《向北方》时说过:“离去,只是为了更好的回归。”对于她而言,距离让她有了审美的客观空间,让她看得更清楚。换言之,这样一种离散视野让张翎的小说带有一种他方叙事的飘渺感,同时她笔尖的自然流露又缓缓将人拉近,在一远一近的拉扯之中,小说魅力便无限地发散了出来。
同样能体现出华人新移民社会生活与精神状况的还有《尘世》。主人公刘颉明用妻子的事故赔偿金开了一间咖啡店,随之遇见了两个女人。像树一样的塔米,能够让他栖息;像花一样的江涓涓,需要他的呵护。一个是遥远的牵引,一个是眼前的拉扯,张翎以开放式的结尾把决定权交到了读者的手上,看似漫不经心的落笔却将人物的情感真实地表露了出来。而说到情感的摇摆,说到开放式的结尾,便不得不提《恋曲三重奏》。小说虽然花了不少笔墨讲述电台主持人王晓楠在大陆恋爱、结婚,最后定居北美的历程,但一头一尾却是对另一个男人章亚龙的描述。王晓楠在丈夫徐韶峰和工人章亚龙之间的情感天平在结尾发生了倾斜,而她究竟做何选择,张翎没有给出确定的答案。如此开放式的结尾在张翎富有灵性的笔触之下如蚕丝般绵延不断地绕进读者心中,留下无数可能,让人浮想联翩。
张翎的小说创作有独特的个人风格,“叙事在他方”的结构张力相较于泛泛的女性视角,更多了几分空灵感和距离感。她灵巧的语言仿佛是贴合在人物身上一般,朴实自然地被展现出来,使得自选集《向北方》成为风格卓越的艺术精品,一个个夹杂着爱恨情仇的精彩故事展现了作家独特的女性视角,清新流畅的文笔塑造了一个个活灵活现的人物。《向北方》,是一场精神寻根的记录,是一次人性探索的记录,是张翎在远方的一曲高歌,随着风顺着水,飘散到更远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