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杨柳坑
●市三中东部校区 龚诤
我本打算掉头回家,天色渐暗,车子开到山脚下,前方两条路,一条是漆黑的隧道,一条是盘旋而上的山路。我确实不知道哪条路去杨柳坑,突然间产生一种孤独和慌乱,我一个人从海的一角来到另一角。我将车泊于路旁,在微信群里求助,我想,如果没人应答,我便折道而返,此刻,回家的路需要一个多小时,晚饭已赶不上,但家的温暖永远都在。
路旁小旅店门口一位小巧的阿婆示意瘦弱的阿公向我走来,他没有说话,但看得出,他想询问我是否要住店,我一直在看手机,他便干脆坐在车旁的石头上等。阿公是个不擅拉客的人,这年代,沉默会错过很多机会,在一个节奏快且竞争激烈的时代,不主动出击常会留下遗憾,我和阿公是同样性格的人。我找不到杨柳坑的聚会点,我就回家,但我也没有跟阿公说,任凭他满怀期待地等着。
我向群里几个朋友打了电话,无一回应,或许他们正忙着。看来,我确实要回家了。夕阳挡在大山外,我在山的背光面,夜幕从天际铺开。我思忖着用一句合适的词向阿公告别,不负他痴痴的等候。
“往山上走,@丽山。”微信群里的画家“觉点”跟我打招呼。心里顿然踏实。我向阿公挥了挥手,阿公善意地憨笑,张着缺了牙的嘴,很是和蔼。我想,如果找不到队伍,我或许真该寄宿阿公的旅店,与阿公把盏问月,听他讲述年少的天真,青春的梦想,还有他的爱情,他的渔船,一定是一件乐事。
车子以一挡的龟速盘旋着爬上山,幸运没有车迎面下来,脊背一片虚汗,好在只有两三百米就到了山顶。
“红太阳,妈妈,快看红太阳。”稚嫩的童声喊起。一轮硕大的红日在灰暗的海际缓缓落入孤岛之后。孤岛前,几叶渔船在轻波低唱里悠然而行。杨柳坑果然是看落日的佳地,无遮拦的海、天、日全在眼前。我的手机拍不出夕照的美,轻风,微浪,红霞,渔船,以及空气里的鱼腥味,都在流淌,不如将它们嵌入心底,慢慢品赏。
文友将我带到约定的民宿,迟到的人也陆续来了。
黑夜吞噬了残阳的最后一丝红光,风来,便有了凉意。女人们最敏锐,迅速裹起了外套。男人们喝着酒,讲起乡土故事,即兴作几句风趣的诗,笑声迭起。今晚的相聚,诗歌爱好者居多,因此,酒杯里的思维也就更活跃。
民宿在小山的西面,不适合赏月,脚下大海里的渔火星星点点,远处灯光闪烁,有人说是相邻的地市,咫尺天涯。中秋夜,说好了晚上一起赏月,唱歌,诵诗,可是,有了故事,有了酒,有了海风荡漾轻舟,有了欢笑,赏月与吟诗便不再显得重要。生活本来就是一首丰富的诗,我们都是诗歌里的意象。“莫君”留起了长发,恣意洒脱;“老屋”滔滔不绝地叙说自己年少的傲骄;“能饮一杯不”不知饮了几杯,醉倒着鼾声大作,他本来是今晚活动的主持人;“诗歌王子”一手举杯,一手敲击手机键瞬间完成一首接一首的诗;“阿根”喜欢用香烟下酒,一杯酒下去,一圈烟雾吐出,半眯的眼神里满是诗意;“觉点”喝微量的酒,帽檐下的眼神里带着忧伤,也许画家都是内心澎湃而表象冷色调吧;“牧童”用相机捕捉每一个细节,他是个憨厚朴实的人,不管经受了什么,始终对生活充满热情;有几位女性或团坐,或独坐,或私语,或无言,她们平静地看着海面,但她们的心思一定如海底世界一般丰富。有人说,月亮在山后刚探出头,不知何时它的清辉能洒向民宿小屋。有人说,我哪怕是抱着被子在外面坐到半夜,也一定要等到与月亮见面和对话。
夜渐深,“觉点”催我去穿上外套,说这海风容易侵袭身体,尽管我这体格不穿外套也能熬得住。确实有些凉,我感动于他的细心与温暖。明天一早,“觉点”要画一幅杨柳坑山海图。此刻,灯火黯淡了许多,杨柳坑的山海在皎洁的月光里煞是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