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艳莉/文

　　耦园因爱而生，是一座让人心生欢喜的园林，喜欢它，静静地站立在都市一角，里里外外，都带着爱的光与暖。

　　它的名是爱的隐寓，二人并耕为耦，“耦”又通“偶”，指佳偶连理。它本身亦是一种对爱的吟唱，整个园宅中轴对称、东西对应，东西两园相依相伴，其间厅堂楼榭，无不是爱之物语。

　　爱之物语的主角，是清代晚期的一对才子佳人：沈秉成与严永华。沈秉成早慧而好读书，历任苏淞太道道台、安徽巡抚、各地按察使等职，严永华受其母教导，工丹青，娴诗赋，通音律，为一代才女。才子才女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啸吟泉林，做了一对神仙眷侣。

　　1874年，沈秉成觅得苏州城东“涉园”废地，聘清画家顾沄设计，扩地营构，整体格局寓一“偶”字，易名“耦园”。耦园占地约12亩，住宅居中，东西花园分列两边。东园是耦园精华所在，山池主景列中，环以亭廊楼榭。西园较小，以“织帘老屋”为中心，有“藏书楼”“鹤寿亭”、湖石假山诸景，幽雅宁静。中部为住宅区，沿南北中轴线依次设有门厅、轿厅、大厅和楼厅。

　　不隐山林隐朝市，齐眉一室结吟情。夫妇俩在园内偕隐八年，伉俪情深，恩爱之情满盈园中。

　　东园西侧“无俗韵轩”外墙墙面上，有砖刻隶书小对“耦园住佳耦，城曲筑诗城”，横额书“枕波双隐”。枕流漱石，夫妻双隐，躬耕爱情于城曲小园，这是女主人严永华对沈氏夫妇生活的写照。小对之间是一面雕窗，窗四角有蝙蝠、磬、双鲤的图案，吉庆（磬）双利（双鲤鱼），相依相偎的“双鲤”，让人生发出对夫妇相濡以沫、幸福甜蜜爱情生活的美好联想。

　　东花园主体建筑“城曲草堂”亦饱含温情。“城曲草堂”，取唐李贺《石城晓》“女牛渡天河，柳烟满城曲”诗意而名，寄寓了园主夫妇像牛郎织女般缘定三生，只愿城边杨柳依依处，筑就“草堂白屋”之温柔乡的一片冰心。

　　楼区东端略向南突，呈曲尺形，上层名“双照楼”。 “双”，“偶”也；“照”，“心心相映”也。“双照楼”三面临窗，远可眺城楼雉堞、塔影山痕，近可瞰园中佳景。沈氏夫妇俪影双双，在此隐居学道，吟赏胜景，此乐何极。如果恰逢农历八月十八，还可在楼中看到日月并存的奇观。

　　“鲽砚庐”也是一派鹣鲽情深。传说沈秉成在京师得到一块奇石，剖之发现纹理成鱼形，制为两砚，与夫人各执其一。鲽，即比目鱼，双目同侧。一石两砚，恰如沈氏夫妇阴阳和合，相依相偎。当时的著名学者俞樾曾有诗文纪此奇缘：“何年东海鱼，化作一拳石。天为贤梁孟，产此双合璧。”夫妇俩对这有缘物极为珍爱，命其藏书楼为“鲽砚庐”。

　　“山水间”为一水阁，北临一湾南北狭长的水池，“宛虹杠”曲桥飞架，黄石假山嵯峨参差，或为“桃屿”，或为“邃谷”。水阁恰对此山此水，正合“高山流水”意境。高山流水觅知音，园主夫妇犹钟子期之于伯牙，一双人间知音，优游林下，醉饮山水，天地之间，还有什么能比此更让人欣慰呢？

　　“听橹楼”里有夫妇的一枕诗梦。耦园地处小新桥巷深处，东临护城河，三面傍水，为江南枕水人家。一墙之外，舟楫往来，橹声咿呀。每值静夜，万籁俱寂，桨音橹声，如一曲幽幽的歌谣，潜入梦中，一派岁月静好。

　　“织帘老屋”则引南朝著名学者沈驎士故事以明夫妇归隐之志。沈驎士家穷不能进学，于是以织帘为业，一边诵书，一边织帘，口手不息，世称织帘先生。沈驎士屡征不起，隐居教授，成为笃学守节的典型。前有沈驎士，后有沈秉成。沈氏只求夫妻双双，效仿前辈，织帘诵读，在二人天地里诗意生活。

　　耦园信步，处处是沈氏夫妇爱之物语。这座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的苏州古典园林，仿佛一首谱写在大地上的爱情诗，让人神往，让人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