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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002版:海潮

湖畔静观众生相

  江富军/文

  近日,天放晴,转热。我因事去杭州,下午得空,便去西湖边转转。在东岸湖畔居茶座坐了下来。服务员递上一杯茶,在桌上摆了撮瓜子,就收了我25元。我作内行状,品起茶来:好茶,淡香沁鼻,爽气清口。

  枝叶

  坐下后四顾,发现这是由七株大树(其中六株是香樟树)围成的一圈小天地。仰望大树上枝叶相连,连成一个穹窿形的“顶”,与周边的房子、亭岗、廊阁相接。枝叶把阳光分解成许多细碎的光线,人憩息于树下,便觉舒适清凉。

  树上长满了嫩叶,嫩青色在阳光下会反光,有时会逼着人的眼。那些颜色暗淡的老树叶,有的深青,有的红黄,与嫩青色夹杂成三色图。一阵风吹过,“咝咝咝”,嫩青叶的反光因树枝摇摆而闪烁起来,细碎阳光飘动起来,于是一些落叶下地,在地面上随风而动,任人踩踏,最后被吹到角落,等着清洁工扫入畚斗。

  树上有五只白鸽子,时常在绿叶间飞来飞去,也会惊动树枝,惊下些许老叶。偶尔几只麻雀窜来窜去,也随鸽子打着趣。

  我有了个主意:凡是落在我的桌面上的树叶,我都要收起来。落叶会飘在我的桌子上,这是我们的缘分。两三个小时坐下来,居然有12片。细看树叶,叶脉已黄,叶面尚青,手指一弹,韧性尚在。但它们已经离开树枝,我便把它们放入口袋带回家。

  湖光山色

  由东向西看西湖,也有三色。近岸处因风小,水面平,阳光照耀下呈青白色;离岸不远处,因有风,水面有波纹,变成了青绿色;再远处,对岸相接,青山映出水面一片青黛。

  山色之后又有山,颜色渐淡,再有山再淡,好几座山只能见着尖山顶,或者只能见横躺着的山脊隐约的线条,山腰在阳光下变成一层乳白色雾带,雾色与日光相接,连向茫远的天空。水气连山,山气连天,天气笼山水。这一切都笼在我的视野中,连着我的心意,一层层。

  湖面上机动船在稳健地行驶着,小舢船上坐着游客,艄公反方向站立,手把双桨,往后仰,借助后仰的力量划桨。我想,这些游客轻闲地坐着,艄公如此累,真不协调。不知艄公怎么想?或许他们因为下午天晴生意好而舒畅着呢?我真是自作多情。看着船儿驶过后留下的长长的水波,在太阳光下泛着粼光,渐渐地向两边消失,我的心情也不断地平静着。

  游人与茶客

  我休闲地坐着,看着周围的人。

  约有五十来张桌子,基本坐满。中间是人行道,游人来来往往,接踵而过。三八天气,昨冷今热。游人就五花八门的,有冬衣包裹着的,有穿衬衫的,甚至有短袖短裤的。更有的把衣服脱下来,挂在手肘上走着,也有人把衣服袖子系在裤腰上,让衣服挂住胯部,一走一摇的,让人疑心这是裙子,且系得不均匀,有一边高一边低,有前边高后边低,有中间高两边低,好似衣冠不整的乡下人,又如摩登都市女郎。

  人们兴奋地走着,疾步走的目光活跃,喜气洋溢在脸上,缓步走的悠闲地张望着,很少脚步颓唐的。也有小后生小姑娘吃着冰棍,用舌头舔着冰激凌,不雅状引起了照相爱好者的兴趣,这些人手持相机,远远地见景就拍,见帅哥美女就按快门。打伞走过的要拍,老外经过要拍,一男一女,一老一少,牵手的,打闹的,说话的,都在他们的镜头下。当然,也拍坐在桌前的喝茶者。

  五十来张桌子,很少像我这桌只坐着一个人的。

  我对面有两个小青年,不断地谈论着,不停地嗑瓜子,两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嘴巴一张一合,要么吐出瓜子壳,要么发出谈笑声,我判断是两个大学生,周末坐西湖边谈天说地,把理想、人生、世界、家庭都数落数落,排列排列。这兴致我年轻时时常经历,我知道这些将成为他们今后回忆的珍宝。

  而旁边一对男女,那男的估计近60岁了,那女的还是20多岁。那女的张开嘴唇嗑着瓜子,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努力小心地开合着,似乎着力不让瓜子碰到红嘴唇;而她的眼睛总是盯着男子的嘴唇,似乎期待着那男子慢慢说话时慢半拍的下半句,好像对着一个快被堵上的泛水洞期待着下一个水泡,而那男子依旧自信地慢节奏地说着他权威的话语。她不时地点着头,眨眨眼。

  我后边有四五个人在玩扑克,时不时吵起来,指责对方出错了牌,一副要打架的口气,又总是打不起来的。而另一桌玩扑克的是女孩子,玩着玩着经常尖叫起来,为牌局出人意料,为玩牌套路出奇制胜而兴奋激动。倒是不远处的个别小青年、小姑娘,只顾埋着头对着手机,估计不是发微信,便是上网玩游戏,很是投入。他们对周围的一片嘈杂声没有感觉,这边牌桌上虎狼般的争吵声,那边他们是充耳不闻,对着手机傻笑着,让人感觉他们是异类动物,与周围格格不入。

  一个娃娃约周岁差不多,被爸爸逗着。爸爸双手撑着娃娃的腋窝,伸着双臂,让儿子的脚站在他的膝盖上,儿子便伸手去抓爸爸的鼻子,够不着。爸爸慢慢地收回双臂,让儿子靠近自己,靠近,又伸开,靠近,又伸开,等孩子终于抓到鼻子时,又一把推开,孩子的指尖碰到爸爸的鼻子后,兴奋得直叫。一激动,爸爸就把孩子举起来,高高举起来,假装使劲地摇几下,孩子更激动,哇哇大叫。一会儿,便假装要把孩子扔向湖中,孩子便抱住了父亲的脖子,使劲地喊“爸爸”,爸爸终于一下子收回手,紧紧地拥抱着孩子。这种感受我理解,是做父亲的享受到孩子对自己的依赖,享受到自己满意的作品。回忆小时候,我也常这样对待女儿,那时真是太幸福了。

  看书看报的不多。卖报的经过后,几个老头儿手头便多了翻来翻去的报纸,指点着对边上的人说笑。旁边一个小女孩正在写作业。一个少妇,估计是小女孩的母亲,老头子的媳妇或者女儿,她拿着书,念着词语,孩子写着。是老师布置的听写家庭作业吧。那小女孩束着发,低着头,头发一抖,便陷入脖子,她就不断地摇头甩开头发。那少妇一边报词语,一边把女孩头发撩上来,搁到衣领外面后背上。这个动作我也有过不少,我常把女儿的头发撩起来,握在手里,然后讲述马尾巴的功能。那时候女儿还只有八九岁吧。

  我想睡了,头一磕一磕的。与我一样的是打扑克桌子边上的一个人,与我差不多年纪。他坐着,睡着了,头一歪,要倒的样子,又一惊,醒了。旁边的吵闹与他无关,旁边女人的尖叫与他无关。倒是引来照相机,对着他偷拍起来。现在摄影爱好者越来越多,他们记录了众生相。怪不得晚报、电视、网络上有那么多的生活气息。

  摄影爱好者居然远远地把镜头对准我这个默默无闻者。我想他大约是拍摄我沉思的状态,热闹的茶座里有个沉思者与那个睡眠者也算是够特别的,该是动中有静。我本能地避一避镜头,又自在地转过头,起身移过身子,听到那拍摄者对我说一声“谢谢”,我这才发现他的镜头对准的是我身后“湖畔居”三个字。原来他正埋怨我碍着他的拍摄角度。呵呵,我真是自作多情。

  观望者说

  时光啊,就这么快地流逝了。

  我想到了《假如给我三天光明》,那盲人女作家海伦;想到了坐在轮椅上的史铁生、桑兰、张海迪……还有前几天突然而来的玉树地震。

  一阵阵杂乱声音在继续。我不能融入其中,但我甘愿做一个观望者。

  西湖,我喜欢做你的观众。

  再见,再呷一口茶,茶叶集山水灵气,茶座汇人生百味,清我心,爽我情。

  我挥一挥衣袖,就带走几片树叶,没留下一滴眼泪。

  明年,后年,年年春天,我都会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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