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学校栖溪校区 赵佩蓉

　　如果有机会溜出去，第一个想到的目的地一定是楠溪江。沿着雁楠公路，两小时的车程，便能挣脱喧嚣燥热，一头扎进青山绿水的静谧清凉里。

　　楠溪江在上游的崇山峻岭中横冲直撞，到达鹤盛溪和岩坦溪的交汇处，性子变得柔缓，优雅地舒展身姿，拓出宽阔的溪滩。过路滩，这个带着乡野气韵的称呼，一点儿也不妨碍溪水的天生丽质：是一片白花花的银子，是一斛亮晶晶的珠玉，明晃晃地镶嵌在两山之间。水流经过拦水堰，淙淙出声。滩林擎天拔地，密枝交错。帐篷、天幕，在溪滩铺满。稍远处，浅墨淡扫的延绵群山中，隐藏着永乐古道。

　　自驾的便利，是不必着急地赶赴预订的行程，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过路滩分设游泳区和戏水区，满足你对溪水的任意亲近。双臂交替摆动，脚掌像鸭蹼般张开，收获的是心跳和水波同频的畅快。水流酥酥地漫过脚丫，二十多摄氏度的水温带来酥痒的挑逗。水枪喷射出弧线，水珠儿挂在发梢，捡拾的是童年的雀跃。过路滩还有竹筏，十来根毛竹捆扎而成，置三四张竹椅。“眙眙山岭，眙眙村庄，一路好风光”，老人一边哼起方言滩谣，一边用力点篙。竹筏微微晃动，进入溪流中央。右岸，一座座青碧的山峰后退。左岸，是忙碌的雁楠公路。遮阳伞下，是出售泳衣凉帽、冷饮甜点的临时摊点，满是生活气息。

　　斜阳下，山水间光影明灭，峰峦与滩林的倒影如水墨画般静美。长篙轻点竹筏，推开碧绿水面，迎来阵阵凉风。尽管来过多次，我还是忍不住激动。“永嘉，水长而美”，这是中国山水诗的摇篮，浙江永嘉县，这是在谢灵运吟咏“潭结绿而澄清，濑扬白而载华”的楠溪江边。

　　作别过路滩，继续驾驶半个小时左右，我在拥堵的车流中停下来。一座高耸沉稳的山，是拉乌岩头岭，高木浓荫，晕染出无尽的广阔。一条穿村而过的溪，是大矼溪，低浅柔美。与其说，高山的涓涓细流汇入箬袅溪后，为古村注入灵性，不如说漫天的云雾营造了空翠的氛围。西边的云，似海上涌起的奇峰，迸射炫目的光亮，眨眼之间坍塌，化成条条缕缕的鸦青、夕岚和浅灰的色带。岚烟从四面八方聚拢来，将远山近树融成团团簇簇的苍黛。“闲云生远岫，岭上有人家”。背山面溪的古村落，是鹤盛乡岭上村。

　　几百间青砖灰瓦的民居，遵循瓯越民间“山管人丁水管财”的哲学，顺应山势递升。无论站在哪个石阶，都能清楚地看到前面的屋顶。曲径徐行，村后是满山坡的梯田，一层一层盘曲，隐入密林中。窄窄的田埂，似浅墨薄宣氤氲出来的虚线，构成丰富的层次和动感。玉米是大地上的诗行。茎秆顶着日渐膨胀的果实，倒垂的玉米须中，蹦出新生的籽粒，让我真切地感知生命在暗潮中汹涌。有老人扛着锄头，与我擦身而过。斑白的头发和缓慢的步履与深山古村的从容荒寂非常吻合。

　　康乐遗踪地，言归已有期。永嘉之行，不光是山水之旅，更是诗意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