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黄晓慧 文/图

　　黄岩西城委羽山是道教第二洞天，号称“大有空明洞天”。委羽山大有宫历史悠久，民国时出了一位高道——蔡理鉴，他是温岭横峰西塘村人。

　　“丕振玄风”蔡理鉴

　　张直生编的《温岭书画印人录》中，收录了蔡理鉴（即龟道人）的简介，但未写明其名：

　　龟道人，号心斋，俗姓蔡。城北神童门水仙洞道观炼师。善画，工人物，作《三清图》《老子青牛图》，设色古雅，笔墨劲健。尤工画松鼠、葡萄，兼工带写，松鼠茸茸然，作跳踉窜突状，富有情趣。画兰亦极有风致。墨迹曾流传至沪上。

　　记者曾在温岭文化馆展出的一次书画展中，看到版画家袁振璜收藏的龟道人所作的《五鼠嬉逐图》，画的是五只松鼠在松树间嬉逐的情景。据落款，这幅画画于黄岩委羽山房。重裱时，袁振璜请郑晓勇题写画名并作小记，自己和画家陈野林也写了题记。袁振璜称此画“松干活泼大气，松针复而不乱，五鼠相逐，富有情趣，此乃其代表作也”。

　　记者后来在城西街道神童门仙化洞，看到蔡理鉴后人蔡崇水（俗名青松）珍藏的几幅蔡理鉴（龟道人）的遗作，画的是吕祖（洞宾）、狮子等。

　　王卡主编的《中国本土宗教研究（第一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对蔡理鉴的介绍详细一些：

　　蔡理鉴（1881—？），字心斋，别号龟道人。浙江太平县（今温岭市）人。父至敬，入道紫皋枕流宫。侍父出家，居雁荡山道松洞。光绪二十六年（1900），随父回本县，栖居仙化洞。光绪二十九年（1903），赴镇海渊德观受戒，考取第三名。嗣任瑞安集真观住持，又任鄞县佑圣观、镇海渊德观等处监院。民国19年（1930），任委羽山大有宫监院。募缘重修殿宇，至民国22年（1933）竣工，观貌焕然一新。同年请蒋宗瀚律师在该观开坛传戒，四方来受戒者甚众。民国29年（1940），约蒋宗瀚同修《委羽山宗谱》。修道精进，曾先后闭关十二年。擅绘画，山水人物，无不工妙，尤精松鼠。喜吟咏，刊于温岭者，曰《芝圃唱和集》，刊于大有宫者，曰《羽山听松图题咏》。

　　关于蔡理鉴“侍父出家”，《续纂龙门宗谱》中黄岩王容盦撰的《蔡至敬炼师传》也有介绍：

　　至敬大师，温岭县莞渭蔡西塘桥外人也。素好道，不茹荤。年四十丧室，携子心斋至枕流宫，拜童明云大师为徒。孑身独居雁荡山道松洞，煨芋为生，修真不倦，十余年如一日。人知其贤，因仙化洞年久失修，乃系师所生之地，邀师住持。师欣然诺，居未几，将殿宇焕然一新。其子心斋能善继志，人谓师有后，其功德更当无量也。

　　民国八年三月十九巳时，羽化坐缸，葬于西洋岸。翼年迁葬于莞田下蔡山头洋。缸盖忽开，面色如生，益知师之功深行满，将历于万载而不朽，岂特区区色相已哉？

　　蔡至敬大师羽化坐缸的那口陶瓷缸，现藏于仙化洞内，缸身上刻有“道衲蔡至敬寿域”，落款“民国丙辰制造先缸，孝徒蔡理鉴、陈理华、林理甫奉祀”。其照片及介绍已录入《温岭市道教志》。

　　1930年，蔡理鉴应邀来到黄岩大有宫任监院。据记者掌握的史料，他到大有宫，缘于结识了黄岩名士朱文劭。朱是清末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民国时曾任江苏政务厅厅长、金陵道道尹及浙江会稽道道尹。

　　1940年秋，朱文劭作《续修〈道统源流〉序》，称蔡心斋为“人仙”，赞扬他道：

　　道人承道家之学，修真甚勤，持律甚严，而治事复甚有法。余始识之于宁波佑圣观，道人主观事，规模建于劫后，楼阁现于空中，余心识之。比返乡，而吾乡向有神仙历史之羽山大有宫，亦既颓唐不整，废坠可虞。王道人卧云、黄理贯豁然等皆忧之，就商于余，延心斋来主是宫。数年而羽山之院宇亭台，一切古赜名胜，莫不规复旧观，焕然大备。余已别为之记矣。

　　朱文劭所称的“余已别为之记矣”的记，可能即是《重修委羽山大有宫及诸古迹碑记》，《黄岩道教志》收录了碑记内容。此记介绍了委羽山的历史地位、兴衰简况，介绍了蔡理鉴到大有宫后“勤苦三载，鸠工庀材”，让大有宫“焕然一新”复兴道观的事迹。全文如下：

　　浙东多大山，若委羽者培塿耳，以道书称第二洞天。仙灵之所窟宅，其名於是乎著，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也。地当吾邑城南，修竹森然以高，乔木蓊然以深，士女杂邃，游踪相继。东北麓有大有宫，为羽士修炼之所，宫旧去山东北里许，而山麓洞前则有委羽寺，寺为三国吴赤乌中建，宫则创建莫考，其额为萧子云题，则六朝古物也。

　　几历变迁，寺改宫移，始有今日，其间兴废之迹，不可得而详矣。

　　民国十九年庚午，蔡道人理鉴，字心斋，来主是宫。感栋宇之摧崩，虑亭园之荒秽，奔走劝募，勤苦三载，鸠工庀材，土木丹臒，迄癸酉而竣。不独大有宫焕然一新，新举凡旧有之大有、薜萝、来鹤诸亭，登真之阁、迎仙之桥以及久湮之瑞井，靡不遐稽故迹，规复修葺。夫古今治乱之理，莫不得其人则兴，失其人则废，寺观固其小焉者也。使为蔡理鉴者，不念门闳之隘库，观楼之勿饰，而日聚讼于宫中，谈玄于周下，际此物力凋敝之秋，道统凌夷之会，谁复以畚以筑，以强以削，崇墉堀兴，复宇相瞰，百废俱举有如是也。呜呼！老氏之子孙，若蔡理鉴之能，尽厥职者，洵不易数数觏。故不辞而为之记。

　　据《黄岩道教志》记载，蔡理鉴重兴大有宫后，宫内有道人五六十人：

　　……22年（1933）春，大有宫启建全真龙门登箓，于29年编成《委羽山大有宫龙门宗谱》。起自元代皇庆元年（1312），入谱3230人。

　　对修龙门宗谱一事，朱文劭在《续修〈道统源流〉序》中赞叹连连：

　　今心斋复邀王至德、邱理鹏、黄理尧、蒋宗瀚、吴宗法诸友共同发起，广为采访，以数年之功，萃邱祖门下道徒之支分派衍，都凡若干人，汇而为谱，名曰《道统源流》，要余序之。余既不知神仙，自不能于神仙之说有所阐扬。惟以心斋用力之勤、治事之密，良足使余起敬。而余正为族人所推，重修朱氏宗谱。自芦沟变起，海宇沸腾，人事倥偬，交通阻滞，荏苒三载，未能告竣。而心斋独不为时所囿，为世所牵，居然成此一帙。

　　据《温岭道教志》第十章记载，礼蔡理鉴为师的有潘宗殷、谢宗恩、谢宗忻、方宗佺。

　　蔡理鉴去世后，朱文劭曾应大有宫黄理贯等之请求，为他作墓志。

　　今年2月28日，为了解蔡理鉴更多事迹，记者驱车来到委羽山大有宫实地采访。在宫内，看到了几件与蔡理鉴相关的文物，如委羽山大有宫磬。据磬上文字，这磬是1930年置办的，镌有“住持蔡理鉴”字样，还有“福生无量天尊”数字。另外，还有一块宁波人送的“心斋蔡真人升座之庆”木匾，上书“丕振玄风”四个大字。宫里一位年轻的道士得知记者来意，拿出手机找出蔡墓墓碑照片给记者看。记者看到，上面写着：“公元1941年太岁辛巳六月十一日逝，邱祖龙门第二十二大炼师蔡理鉴之墓……”后面是立碑后裔名字。小道说，蔡理鉴大师的墓就在后山道路边。不过，记者上山后一时找不到，只得返回。

　　西塘原名为“西堂”

　　8月4日，因“百村行”采访，记者走进了西塘村西塘大厦。西塘大厦位于川安路与中心大道十字路口东北角，投资3.16亿元，地下2层、地上26层，占地面积16086.5平方米，建筑面积85485.2平方米，一、二层为商铺。村部设在西塘大厦2幢1A层，文化礼堂在1幢1A层。据介绍，村民还居住在向阳小区和金润华庭两处。

　　记者参观了西塘村历史文化展厅。关于西塘村名的来历，《温岭市地名志》中记载：“因村落西部原有一尼姑堂（尼庵），方言‘堂’‘塘’音同，故名。”历史文化展厅中介绍称，因为蔡氏先祖蔡存平从白山徙居莞渭，定居在岩龙这个地方，并新造了一个尼姑堂，规模较大，前有外八字内八字的大台门，中间甬道直通中心大上间，东边花园为东园，西边有命堂，后面是果园，尼姑堂建在西边高地上，故称为西堂。1962年（应是1963年），上级政策要求将大队名改换为地方名，因认为“堂”字带迷信色彩，于是将“堂”字改作“塘”，从此改称为“西塘”。

　　西塘村的“乡贤”名单上，记者看到公务员、教师、医生都有，如浙江大学数学科学学院教授、博导、求是特聘学者、数学家、诗人、作家蔡天新，温岭市第一人民医院原骨科主任蔡钰梅（已故）、信用社主任蔡逸梅（已故）等。其中蔡天新有简介，称他已出版《数学传奇》《数学简史》等著作30多部，外版著作近20种。蔡天新的祖籍是西塘，但其实出生在黄岩。他的父亲蔡海南原名蔡显福，1944年考入西南联大，1948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历史系，系地下党员，后任黄岩中学主持工作的副校长。蔡天新回老家的次数不多。《十月·长篇小说（2025年第1期）》刊其非虚构作品《在海边》，文中他回忆在读高一时，曾和同学一起到温岭新河中学、温岭中学野营，母亲一起同行：“在温中逗留两晚以后，我和同学们便分开了，他们和老师们踏上归途，我则随母亲乘船去父亲老家。那是温岭城北的莞渭蔡村（也作观渭蔡村），离开县城约有十里地。”他所称的莞渭蔡村就是西塘。2011年，他再次到温岭，和族人一起去楼旗山祭拜祖坟：“我终于有机会给爷爷奶奶扫墓，第一次知道爷爷的名字叫蔡贵文，奶奶的名字叫陈翠英。”2014年秋天，他又来到温岭，看了在后洋村的市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蔡氏家庙。更多蔡天新的家史可参看其《小回忆》等相关著作。

　　“日日为市”西塘街

　　在西塘村，记者采访了69岁的蔡孟德、80岁的蔡梅法等人，他们都感慨可惜蔡逸梅先生去世了。生前是温岭市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的蔡逸梅，早在上世纪60年代就在《浙江日报》上发表曲艺作品，在民间文艺方面颇有造诣，曾主持续修过蔡氏宗谱。

　　蔡孟德告诉记者，过去的莞渭乡政府驻方家洋村陈家，而西塘村位于莞渭蔡的中心，有莞渭信用社。蔡姓是西塘村占绝对多数的大姓，另外还有吴、沈、陈等姓。村里曾经有西塘街，这条街与横峰街比起来，历史短许多，最早是从河坎岸的摊位开始的，后来才成了街。西塘街没有市日，日日为市，只是露水市。

　　文化礼堂里的大事记中记载：1989年，西塘直街建立。1990年，西塘横街建立。1994年，西塘东街建立。但这些应当都是新街了，《温岭市地名志》上介绍称“有一小街辟自‘文化大革命’期间，至今仍有内河鱼鲜上市”。

　　西塘新街自然村的介绍则称：“西塘村委会驻地。位于村境南部。因与西塘隔岸相望，原名隔岸头，今村民于道路两侧建房置业，俨为街区，故名。”（《温岭市地名志》资料截至2016年底，现在因全域改造，西塘街已拆除了）

　　莞渭蔡人串蓑衣曾出名

　　包括西塘村在内的莞渭蔡地区，人们水性好，有“水鬼娘舅”的绰号。过去莞渭蔡人穷困，粮食常青黄不接，有向山区半山区人借薯丝的历史，至今传有“莞渭蔡，稻秆当袜带，系得繁难解得快”的谣谚。

　　除了种田外，过去，以西塘为中心的莞渭蔡人还有串蓑衣的副业。蔡孟德称，这副业过去以西塘村为多，后洋村、莞渭陈村也有，但是到后洋村的吉庄（多吴姓）、邱家岸村就没有了。

　　他说，他爷爷就会串蓑衣，但太公他没见过，不清楚会不会。他13岁时，就跟着老爸到永嘉串蓑衣，一般都是正月里去的，到清明前回来，因为生产队规定，清明后田里农忙，不能耽误。除了永嘉之外，乐清的大荆、北閤等地也去串过。串蓑衣的工具有大针，铁打起来的，像麻袋针，长的有30厘米光景长，短的有十四五厘米长。还有一种工具叫“扎”，打铁人打起来的，木柄前面的铁爪像弓着的五指，用来把棕榈丝“扎扎顺”。另外，还有剪刀等。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工具大多被扔掉了。他说，如果工具还在，闲着的时候，串几领小蓑衣挂起来留念也蛮好的。

　　据介绍，一领蓑衣，一个人要用时三天才能串好，两个人合作则要一天半。过去，莞渭蔡人还去箬横等地上门串蓑衣。在蔡孟德等人的记忆中，过去卖蓑衣不自由，被“打办”（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的人抓住，有被没收的风险。

　　《温岭记忆》一书上，有蔡逸梅撰写的《莞渭蔡蓑衣制作》一文。莞渭蓑衣制作技艺现已是市级非遗项目，莞渭陈村王度宗是代表性传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