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走于现实与诗意之间:
论《观窑记》组诗的多维美学建构
水刃/文
沈文军的《观窑记》组诗,宛如一轴徐徐铺展的千年水墨长卷,浸染着历史的釉色,更以现代的目光重新熔铸地域的根魂、光阴的刻痕、人间的烟火与山水的灵性。诗人以一支灵秀之笔,在传统与现代的交汇点上点染风云,在东方与西方的对话脉络中采撷精粹,精心编织出一个既扎根厚重土壤,又轻盈飞升于现实的、充满张力与无限可能的诗意空间。
组诗中,对地域文化的呈现是一大亮点。在《观窑记》中,“禁山不禁窑/太平窑,馒头窑,葫芦窑/马蹄窑,镇窑,上虞窑⋯⋯”,诗人以窑为切入点,通过罗列不同类型的窑,勾勒出一幅古老的制陶文化图景。这些窑不仅是地域文化的象征,更是历史的见证者。“龙窑有龙/这是肯定的/而龙背上生长着青瓷/也是肯定的”,诗人将神话传说与现实场景相结合,赋予龙窑神秘而浪漫的色彩,使传统文化在诗歌中焕发出新的生命力。在《谒上虞东山谢安墓》中,“东山再起,并不代表/我争取的席位/一介书生,游山玩水而已”,诗人以轻松诙谐的语调,重新诠释了“东山再起”这一典故,既表达了对谢安的敬仰之情,又融入了个人的情感体验,增添了几分现代的气息。
组诗中,诗人的足迹跨越了东西方,在不同文化的碰撞中,展现出独特的诗意视角。在《邱吉尔庄园》中,“其实,我们并没有进去/只是在外围转了一圈/这一圈就来到了泰晤士河边”“那时他抽雪茄,戴帽子/那时他的手枪很时髦/如今铁门紧锁/庄重的房屋耸立着肩膀”,诗人以简洁的语言,勾勒出邱吉尔庄园的历史变迁,同时也暗含着对历史人物和文化的思考。在《泰姆河》中,“空气清新得像一把藤椅/躺在我的面前/鸟在身上按摩/水在血液里流淌”,诗人将泰姆河的自然景观与个人的感受相融合,创造出一种独特的诗意氛围。“我想,其实这也是一条路/水从英格兰西南部/注入北海/浩瀚的旅途/收获历史,收获荣耀”,诗人将泰姆河视为一条承载着历史与荣耀的道路,这种对河流的独特理解,体现了东西方文化中对自然与历史关系的不同认知,也展现了诗人在跨文化语境下的独特思考。
沈文军的组诗中,自然景观与人文风情相互交融,共同构成了诗歌的丰富内涵。在《从碧玉溪走上果盒桥》中,“从石头里抽水,清澈的水/被山坡映出风景/头上的天冠峰,戴着草帽/和对面的夫妻峰亲吻”,诗人以拟人化的手法,赋予山峰以人的情感和行为,使自然景观充满了生机与活力。“桥上,一对新人穿汉服/歌声绕梁,款款走来/哪个是梁山泊,那个是祝英台/我寻思,我是不是来到了/宋朝,十八里相送”,诗人将现实场景与历史传说相结合,在自然景观中融入了人文元素。在《雁荡山的捣衣声》中,“听到这声音/我知道/历史重新开始忙碌/溪水流动/一件件衣服被捶打/就像一个个孩子/接受流水的教育”,诗人通过对捣衣声的描写,将自然的溪水与人文的生活场景相联系,展现出一种古朴而宁静的生活氛围。这种自然与人文的共生关系,在诗歌中得到了生动的体现。
沈文军在诗歌语言的运用上极具创新精神,他通过意象的陌生化和隐喻的创新,为诗歌带来了独特的艺术魅力。在《在巴堤雅》中,“巴蕉叶的坦克穿过沙滩/我在联赛的游轮中奔跑/排球的鱼爬上岸,将/熊猫的隧道,据为己有”,诗人运用奇特的意象组合,如“巴蕉叶的坦克”“排球的鱼”等,打破了读者的常规认知,使诗歌充满了新奇感和想象力,拓展了诗歌的表达空间。在《螺丝帽》中,“戴上这顶帽子,我倍感自豪/仿佛螺纹在海里盘转/帽顶有涛声敲打着树木/这小小的身体拥有千斤顶的威力”,诗人将螺丝帽与大海、涛声、千斤顶等意象相联系,通过隐喻的手法,赋予螺丝帽以新的象征意义。这种隐喻的创新运用,使诗歌在平凡的事物中挖掘出了深刻的内涵。
最终,沈文军以《观窑记》组诗为熔炉,将浩瀚的文化矿藏与鲜活的生命体验反复淬炼,铸就了一个多维共振、意蕴丰饶的美学之境。诗人在现实与诗意之间自如游走,在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的宏大对话中从容穿行,最终成功构建起了一座既承载着古老大地体温,又回响着永恒诗意咏叹的、充满魅力的诗歌世界,更是为读者奉上了一席可以恒久品味,并在每一次的回眸中都能汲取到新意与慰藉的精神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