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忧/文

　　我为她写过这样的诗句：“她就像一个会说话的枕头，足以惊醒我平静的岁月。”她就是我的侄女果果。如今果果已经15岁了，在康桥学校读书。我至今记得我从她妈妈手中接过襁褓中的她，仔细端详着她鲳鱼般可爱的小嘴，使劲地逗她开心。时光荏苒，每次见到果果，我依然能从她嘟起的小嘴上辨认出她娃娃时的样子。

　　对于我们这个男丁居多的家来说，女娃如同一个小天使降临。一家人经常围着她一个人团团转。每次果果洗头都很有仪式感，都要享受我爸妈的泰式洗头服务。果果洗澡，会有一个巨大的小水盆，果果坐在这个天然浴缸中间，旁边围着爸妈和我，大家一个负责洗脚，一个负责洗手，一个负责搓背，场面好不热闹。

　　每次下班回家，我总是一边“蹬蹬”踏上楼梯，一边喊着“果果”。起初，她只是襁褓里的一团柔软，最多抬起小腿拍打床板回应我。直到那天，我对着她发出“粑粑”的声音，她居然也学了起来，她用一声尖锐的“爸——”划破寂静。

　　一开始，她只能舞动一下小手，或者用腿拍打一下床板。不过，没过几天，她就进步了，她会翻身了，不过一翻，就翻不回去了。麻烦来了，有一次，我一转身，她翻到床下了，还好，只是鼻子一侧出了点血。那个时候真是把我吓坏了，生怕哪里摔坏了，我体会到了一种摔在她身痛在我心的滋味，至今非常清晰。

　　再后来，我妈到市区开小店，一有空我会抱果果去附近的东辉阁逛逛。阳光洒在路边的大石头上，泛着柔和的光。果果最爱从这块被岁月磨得光滑的石头上溜下来，每次滑到我怀里时，她清脆的笑声就会在微风中飘荡，那笑声里满是童真的快乐。

　　终于有一天，不到3周岁的果果做了一件她成长中最让我眼前一亮的事。这个小孩路都走不稳，突然挣开我的手，顺着东辉阁的阶梯，手脚并用，飞快地往上爬，嘴里还喊着：“爬呀！爬！”她的举动也引来了路人的围观，一些路人对着自己抱着的小孩说：“你看看，人家比你小多了，还自己爬呢？”我不忍心打断她前行，跟着她，看着她一步步往上爬，本来想让她完成一个壮举，一直爬上顶，只是实在不忍，最后，让她爬了几十个台阶，就抱住了她。

　　而和所有的小孩一样，果果也喜欢看动画片《熊出没》，我是因为她认识了光头强。当我带着她去超市的时候，她突然指着一个老头模样的玩具说“光头强”，我当即决定买下了，后来还专门给她配了光头强的帽子和手枪，满足了她对光头强的迷恋。

　　我想果果应该没有看过3D电影的《熊出没》，于是，我在没有我妈保驾护航的前提下，满心期待地带着果果走进影院，原以为这场3D电影能给她带来惊喜。可没过多久，我就发现她开始坐立不安，小手不停地摆弄着3D眼镜，眼神也不再专注于屏幕。我看着她皱起的眉头，心里满是无奈，匆匆把她抱起来半途离场，一到楼下发现手机忘在刚才座位上。只好把她一个人留在车里告诉她伯伯马上回来，她点了点头。我赶紧跑上去拿回自己的手机，幸好负责打扫的阿姨把手机放到了吧台，我拿回了手机。回到车上，可怜的果果已经在那里号啕大哭，尿了裤子，看到我回来她马上就停止了哭泣。过一会儿，竟然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开心果吃起来，刚才还尿裤子的小孩马上就这么开心了，我也开心了。

　　果果的出现，也为我的父母带来了一些新的乐趣。有时候我就在想，像我父母这样不懂得表达感情的人，在果果面前，却表露无遗。我爸爸总是抢着带果果去玩，接送她上下学，给她讲故事，跟她玩游戏，自己扮演各种角色。我妈妈是一个严肃的家庭主妇，很少看到她柔情的一面，可是每次果果和她分别回来的时候，她总是一把抱住果果，亲个不停，嘴里还不停地说：“想死我了，宝贝。”每次果果回路桥，他们总是抢着和她通电话。爷爷奶奶的电话像初恋少年的情书。

　　有一天，我妈开始唠叨，我顶了几句，以前这种情况，果果在旁边一般都不说话，我觉得她应该是听不懂的。这次，她突然对我说：“伯伯，我问你一个问题。”我说：“问吧。”她说：“你总是教我说奶奶是不对的，你怎么也说奶奶了？”我突然意识到她真的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

　　再后来，果果要去路桥上学，她像成熟的蒲公英，轻轻一吹便飘向了路桥的妈妈身边。我妈的眼泪和我爸的沉默，成了送别的背景音。我突然想起一句歌词：“我将真心付给了你，将悲伤留给自己，我将春天付给了你，却将冬天留给我自己……”

　　今年果果读初二了，有一次她和同学坐轻轨来银泰看电影，但她由于时间匆忙，看完电影就和同学匆匆回去了。现在，我们很少能见面，甚至很少有机会通电话。那块她曾无数次溜下来的石头和拆迁的小店一起消失，如今那个曾从石头上一次次滑进我怀里的小人儿，已经滑向了更远的世界。而记忆里的滑梯，依然在时光的角落里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