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
◆市三中八(8)班 郑妤
我的童年与小院想必是分不开了。
出生在小院,搬了家,还在小院。提起小院,就会想起盘桓交错如同建木的双子树,树下的爬山虎生出青红的脚;就会想起蹦跳着踱步的大公鸡,佝偻着背把鸡丢进棚里的祖母;想起石子围起的矮墙,墙根边种着的歪脖子桂树开满了繁星,被祖母做成香甜的桂花糕;想起用柚子皮雕的小帽,水泵的隆隆声与野猫的轻声细语,和友人骑着小车在路上急驰而过的欢笑。我想,小院是一张网,兜住了我的童年,也兜住了我的回忆,使记忆长留。
我记得,小院里的三叶草怎么拔也拔不完,在石墙上铺开一片茵茵的绿。我便去挖它们,摘下粉嫩的鲜花喂兔子。三叶草是挖不完的,早晨的太阳升起来,拿把小铲子去挖掉一片绿,晚上的月亮升起来,矮墙隐在夜色里,待到第二天早上,那片绿又漫回来了。冬天没了三叶草,就在墙根挖不知名的野菜,末了还去向祖父寻夸奖,才晓得自己挖了他养着的药草,但也不受什么责骂。
“天气不错,走,带你们去摸虾。”门口的小溪水流潺潺,碎石之间多的是黑壳虾与小鲫鱼。白鹭把鸦青的长喙扎进水里,优雅地一抬脖子,那条鲜美的黄鳝就是最好的晚餐。随后,那道白影掠过溪水,朝远处去了。
摸来的虾大抵都喂了乌龟吧。外祖父钓到的大红鲤安然地游着,灰色的小鲫鱼身上有柔和的青光。院里的水泵隆隆响着,溢出的水将泵下的芦荟养得清甜可口,割下一片被母亲拿去烧红枣芦荟汤。小院蚊虫多,把芦荟放在包上揉几下,不出一晚就没事了。
小院连着场院,场院连着邻家。木门一般不会关上,于是邻家的阿婆会和祖母一起唠嗑。过年的时候就围着一起放烟花,每一家都买得不多,但一起放就是一场盛宴。漫天的烟火映着我们的脸,小叔家那只半人高的大狗在我身上蹭来蹭去地拱着,胆子比谁都小。年货是不缺的,这家送那家,那家送这家,每次过年都会胖一圈。
想起来,小院的阳光总是热烈又不失和煦,连带着院里晒出的被子都带着阳光的气息。现在想,夏天何时温和过,不过是祖母用水管一遍一遍冲过了青石板的地面,冲过了炎热与骄阳。
如今,老地已建起高楼,再看不到往昔小院的影子,水泵下的芦荟颓然萎靡,旧友也几乎失去联系。我看见白鹭飞起,急忙去追,可再看一眼,枝上挂着的不过是只白色的塑料袋。
【简评】本文以绵密细腻的笔触编织记忆经纬,将童年小院化作承载时光的琥珀。作者以植物根系般的叙事结构,让双子树、三叶草、芦荟等意象自然生长,构建起立体鲜活的记忆生态。“拔不完的三叶草”与“冲不淡的暑气”形成生命力的隐喻,水泵声与野猫语编织成独特的童年音轨。结尾以轻盈笔触完成沉重的时代叩问,使怀旧叙事陡增现实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