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黄晓慧 文/图

　　4月7日，因“百村行”采访，记者走进了温峤镇金溪村。

　　2018年8月，温峤镇原姆坑村、姆坑山头村合并为金溪村，村部设在原姆坑村。

　　到达金溪村村部，记者发现村部西边另搭了一座戏棚，原来是武陵庙社戏的最后一天。村部西南边有两排房屋，北边一排房子和村部都被临时安排为演职员宿舍；南边一排，除了村卫生室外，还有座简易菜场。

　　张立侯：

　　农家飞出金凤凰 苦心读书传非遗

　　记者此行打算要访问的一个金溪村人，是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张立侯（笔名武渊舍）。他生于1943年7月，多年来从事民间文艺工作，搜集整理、撰写不少民间传说、故事、歌谣、谚语等。《中国民间文学集成浙江省台州地区温岭县卷》《中国民间文学集成温岭市民间故事歌谣谚语续卷》中，都有他采录整理的故事、歌谣等内容，如《九老本》《野人与武举人》《十只台子》等。1997年版的《台州民俗大观》中，有他撰写的《接龙风俗》。《温岭民间歌谣》中，有他采录的《五更点灯》《宁波小弟》《十劝赌》。《温岭记忆——温岭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名录介绍》中，有他撰写的《掂掂扮扮等二则游戏》《治喉蛾》等文章。他还为《温岭方言俗语》《温岭民间习俗》等书提供资料。

　　2008年，他被确认为第一批温岭市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治喉蛾等症）。

　　张立侯家的底楼窗边摆着一张桌子，上边堆了图书、本子等物。听说有人找他，他蹒跚着出来，与记者印象中的相比，显得更老了一些。原来，6年前他中风了，自此左手和脚都不灵活了，好在右手还能正常握笔，头脑也还清灵。

　　在记者与张立侯聊的过程中，张的老友、同村人孙纯富前来探望他。

　　张立侯的妻子说，老倌人（张立侯）中风后，好在还能书写，坐在家里写了一本又一本。

　　张立侯自称，6年来，至少写完了300支笔。孙纯富常帮他去买笔。

　　这6年来，张立侯撰写了《姆坑志》、一本自传，还有《张松筠传奇》。张立侯送给记者一本《张松筠传奇》，这本小册子以传统章回体的形式，写了姆坑武溪张氏的祖先——温州通判张松筠的故事，共有24个章节。这本小册子的前面还附印了《武溪张氏宗谱》中的部分艺文资料，如《武溪张氏宗谱序》《孝女传》《重修宗谱序》《续修张氏宗谱序》等文章。1994年，张立侯的大哥张立文等人重修了《武溪张氏宗谱》，这套宗谱与温岭其他宗族的宗谱不同的是，它是由张立文手写复印的，而不是排版印刷。

　　《张松筠传奇》的后记，是张立侯的侄子张曙所撰，开头一段中这样写道：

　　……三叔年少时即丧父，家境颇为贫寒。在缺吃少穿的境况下，直面坎坷煎熬的生活，依然不改读书的初心，渴望知识改变命运，一路艰难前行，咬紧牙关走进了温岭中学课堂，发愤读书图强。仅靠裹足小脚的祖母，乘着潮水缓慢退尽，行走艰难去村前的海滩涂捉烂苔，腌制成熟后晾晒干挑到集市售卖，换来几个菲薄的钱，贴补三叔上学读书费用……面对难言的困苦和无情的现实，终致三叔被迫中途辍学，未能完成三年高中学业，成为其人生的一大憾事。

　　张立侯向记者介绍了他上学的故事。在他的自传中，也写了上学的故事。他写道：

　　1951年，吴岙范庚南、范小林叔侄俩来姆坑创办武溪小学，校舍设在武邢庙（按，后名武陵庙）内，大殿神像都已清除，东边的三间厢房作为教室，计划招二个年级，一年级和二年级。年龄较大的为二年级，如孙春根、张甫钱、孙养芳等。

　　当时，张立侯进了一年级，他还记得《语文》第一课内容：“来来来，大家来上学”，我一下子就认得来，写得出，感到很轻松，于是就借光先学第二课了，一天记上几个生字，易如反掌，对学习产生了兴趣……

　　后来他转到江厦小学读高小，“江厦小学，河岙塘头路，起码六华里，夏天还可，冬天柴岭的东北风，钻心的寒，补丁加补丁的衣衫，虽然双件的料，身上没有棉袄过冬，实在让人难熬，破碎的单衫穿上两件，外罩一件补丁连篇较完整的外罩，算是我最理想的穿着了”“高小的两年，每天跋涉六公里的塘头路，从未穿过雨鞋，从未撑过雨伞，风里来，雨里去，破鞋系带垫足底，算是最大的享受”。

　　在江厦小学，郑迪铭校长偶然发现张立侯家领国家救济粮，免去了他全年的学什费。

　　虽然在校时，穿得破烂，吃得也差，但是张立侯学习认真，最后以平均分96.5分的高分保送温岭县七中（即后来的温西中学）。

　　“到温西中学读初中时，没有钞票读书，当时是二哥撑门头（当家），不给我读，我哭三次。堂叔、民兵连长张宗法，代我写了申请，向江厦信用社借了4元钱，才得以报名上了初中。”这时，入学时间已拖延了两个星期。

　　张立侯后来考入温岭中学，那个时候年级段有6个班，张立侯在高一（1）班，班主任是陈其昌先生。当时，张立侯家经济依然非常困难，他回忆说：“初中三块六助学金，读高中两块四助学金，全靠党的培养，给我助学金读书……”在高一第二学期的暑假中，他还分秒必争地出门钓田蟹，到街上出售，一市有一两元的收入。

　　后来遇上困难时期，粮食短缺，大哥饿得得了浮肿病。1960年8月，张立侯被学校列入“下放支农”名单，这样他就回乡务农了。回村后，他在村里教民校，办俱乐部，尽义务。

　　上世纪70年代，张立侯曾在沙山七一围塘食堂负责买菜，1973年调至基建部任会计，被赞为“样样能”。他多专多能，会评书、讲故事、拉胡琴、吹笛子，甚至会自制胡琴，还会木工、泥水，曾自学中医针灸。

　　1980年，他在江厦乡选举办公室工作，之后进乡工办担任瞿屿塘会计，后来转任乡办纸箱厂会计，1984年入党。

　　1986年5月，温西区文化站站长邵宗淮三访张立侯，请他参加《中国民间文学集成浙江省台州地区温岭县卷》的采写撰稿工作。

　　张立侯回忆说：“那个时候，我经常门床板竖起来写稿，有时候写到凌晨2点半钟。看我这么辛苦，老婆她一个人挖番薯、洗番薯、刨番薯。”张立侯最后交出近150篇稿件，其中13篇被选入县卷，为江厦乡、温西区争得全县第一立下了功劳，他因此荣获温岭县民间故事、歌谣、谚语三套集成编撰工作一等奖。县里成立民间文学工作者协会时，他当选为理事。

　　2005年，《温岭民间文艺》创刊，他一口气投稿40多篇。2007年，温岭开展非物质文化遗产普查工作，张立侯又受聘担负起温峤镇非遗普查工作重任。近三个月时间，他独自完成全镇大部分项目的普查工作。后来，他被编入温岭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专家库。

　　《姆坑志》：

　　乡土文化荟一志 六载心血稿中见

　　张立侯编著的《姆坑志》稿本，总字数达33690字，分为15章，有《前言》《姆坑概况》《姆坑地势》《姆坑山脉》《姆坑原始祖先》《姆坑名胜》《姆坑的祖先》《姆坑的名人轶事》《姆坑沉痛》《姆坑的传奇》《姆坑的自然灾害》《姆坑的乡土风俗》《姆坑的人口》《姆坑的领头人》等。

　　关于姆坑的村名来历，《温岭市地名志》上有这样的说法：

　　地名来历有二说。其一，据清《嘉庆太平县志·叙山》载：“武溪，即武坑，又称虎坑。语音变若虎林之为武林矣。曰姥坑，音益讹尔。”地以溪名。其二，其山岙内有5条山坑，俗称五坑，后谐音为今名。

　　《姆坑志》上采用了第二种说法，张立侯写道：“姆坑东、北、西三面环山，形成北高南低的M型地势，犹如一张座椅……”“有山必有坑，有坑必有溪，自东至西有格芷山坑、大坑斗、姜东坑、龙潭坑、马耀溪坑，还有一条小水源的后岭坑，统称为五坑，故称五坑村，谐音戏称为姆坑村。”

　　在《姆坑名胜》一章中，张立侯以条目式结构，写了来（礌）落岩、木鱼岩、度（大）奶鬼洞、阳山狐狸洞、尼姑坟、鲫鱼山、琵琶山、屋灶基、道士父墓、天打岩、滴水岩和乌龙潭、两座人造水库（龙潭水库、上溪水库）、马屁股、磨岩、狮子（独）鼻、吃水窟、香火殿、白岩头寺庙、山厂庙、前岭头、八角琉璃井、大樟树等名胜。其中，部分在村文化礼堂中也有介绍，像阳山狐狸洞，“阳山的山脊有个狐狸洞，至今还留在旧痕”。琵琶山“是金溪村（原姆坑村）突出的风景山，站在村内任何位置向北看，都能观赏这把玉琵琶”。

　　《姆坑原始祖先》写姆坑的原始祖先是童、林、徐三姓，他们有十八只乌茄（船），是海上豪杰。他们盗取了外国进贡的八角琉璃井，后来又盗取了正宫娘娘的金鸡箜，还要劫走十四岁的公主。皇帝大怒，派兵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姆坑，三姓豪杰尽入牢笼中。

　　《姆坑的祖先》《姆坑的名人轶事》两章主要写原姆坑村张、孙、傅三大姓的祖先及三姓名人轶事，资料主要依据宗谱。

　　《武溪张氏宗谱》载：“我张氏籍本闽省莆田，于宋高宗朝，有祖松筠公，为温通判，休仕隐居永嘉场，至其孙继先公，元季更由永邑迁武溪，肇为第一世之祖，其地旧隶乐清，至明析入太平，前名岙张里，又名张家岸，以姓名地，族盛可知，不知何时凌替，变易今名……”（道光十三年裔孙张邦巩撰）据此，张氏始迁祖张希绪是从永嘉迁至武溪（姆坑）的。据说，他是孙姓的乘龙快婿，后代下分六房，另外还有下马湾一支。武溪张氏后裔今分布于温岭、乐清、玉环等地，包括温峤镇横泾堂村甲儿头、乐清丹屿门等地。

　　武溪孙氏始祖孙秉受，于唐朝肃宗至德年间（公元758年）任征仕郎之职。

　　孙氏三十三世孙孙仲文即孙真人，《姆坑志》上专门收录《孙真人传奇》，有“劈波斩浪飞剑传书”“赏罚分明义释狐仙”“驱逐猴精弃恶从善”“幽默诙谐指鞋为鱼”“降伏琵琶精”“除妖伏怪反遭自身”等故事。其中，孙真人斩杀度（大）奶鬼的故事与城南吴肖何采录的《真人道士与狐狸精》及记者曾听到的泽国镇华晟村百亩坦仰天斗大奶鬼故事，有点类同。

　　孙氏宗祠在金溪村武陵庙西南边。祠内陈列清咸丰年间三十六世祖孙春树获得的“奉政大夫”“世袭云骑尉”“候补福建四品道尹”等牌子。

　　金溪村（原姆坑村）还有江楚傅氏宗祠。

　　据《江楚傅氏宗谱》记载，江楚傅氏之祖言纶公，字恺綍，生于北宋，世居金华，长孙尧睿，出仕江西，迁居临江府（应作军）清江县，次孙尧愈，徽宗间任庐州、徐州等州知州，幼孙尧虞，护驾高宗至临安，力主抗金，因与主上意见不合，辞职家居。言纶公十二世孙善原升授楚门所世袭千户，为江楚傅氏之始祖。明末，成鸾公长子国鼎迁居台郡（临海）卫前，成锭迁太平潘郎池里，族侄国际迁泽国，侄孙光金由池里再迁泽国丁字头，成鏊迁太平城内，后转姆坑（今金溪村）。

　　《姆坑沉痛》写了姆坑历史上的海难、车祸等事，其中有一事是《温岭县交通志》上曾记载的：

　　1964年5月10日，江厦乡姆坑村农民乘船到沙山附近捕鱼捉虾，返途遇浪沉船，33人全部落水，18人被救脱险，15人死亡，地、县领导亲临现场处理善后。

　　不过，《姆坑志》志稿上，将时间写为1963年，称三月十九后山孙纯相驾小船满载三十二人，将落水原因、抢救过程等写得更详细些。

　　武陵庙：寿诞提前两个月

　　原姆坑村的保界庙为武陵庙（一作武邢庙），此庙主祀邢圣帝主，但很多村民不知其事迹。寿诞日原为五月初八，《姆坑志》载称邢圣帝主寿诞“正值农户春粮登场、农活喘息之期，各家各户备酌，恭候邀请来宾庆贺，大户人家大宴几桌，贫困户马虎跟随”。旧时，姆坑人在五月初八寿诞日演社戏时，还要邀请客人前来，客多富裕的人家办三四桌酒菜，宴客的点心有青餣、麦饼、圆等。比较奇特的是，这青餣以前是用米麦粉做的。客人告别时，还有一些供客人带回去，所以要准备较多的青餣等点心。1994年起，寿诞日提前了两个月。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反而无宴客的习俗了。

　　原姆坑山头村多方、夏等姓，还有童、赵、孙等姓，其中方氏与温峤镇陈家宅村、横峰街道下叶村方氏通谱。大约从1999年开始，姆坑山头人陆续迁至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