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志外国语学校八（11）班 陈瀚颢

　　清晨的露珠还悬在枇杷叶尖，温岭的清明河已泛起粼粼波光。河畔的油菜花田像是被谁打翻的颜料罐，金黄泼洒到天边，空气中浮动着艾草与春泥的芬芳。两排高大的柏树郁郁葱葱，历经百年，如今依然静静守护着祖先的墓地。

　　当第一缕阳光爬上青石台阶时，我们沿着长满青苔的墓道拾级而上。太奶奶的墓碑前，父亲用竹帚扫去陈年的松针，姑姑擦拭着石碑上斑驳的“温岭李氏”字样。我忽然发现碑文里藏着从未见过的曾祖父名字，爷爷便絮絮说起他年轻时撑船运盐的故事。香火袅袅中，那些泛黄的往事忽然有了温度，像清明河的水流漫过脚背，让血脉里的记忆汩汩复苏。

　　正午的日头晒暖了河边的鹅卵石，表弟突然指着水面惊呼。原来是一群青鳉鱼逆流而上，银亮的脊背划开绸缎似的水面。姑婆说这是“上水鱼”，清明前后总要洄游产卵。我们趴在石拱桥上看得出神，连裤脚被河水打湿了都不曾察觉。

　　姑婆家的八仙桌上，春笋、艾草、咸菜在瓷盘里铺开春天的色谱。姑姑揉着掺了鼠曲草的面团，教我在麦饼上捏出荷叶边。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麦香混着蒸汽漫出雕花木窗，与河对岸的炊烟在半空缠绵。表弟偷吃馅料沾了满嘴豆沙，被小姨笑着戳额头，那笑声惊飞了檐下的燕子。

　　暮色将合时，我们沿着清明河放纸船。表妹折的乌篷船载着野花顺流而下，我写的诗笺却被回旋的水涡留在近岸。爷爷说河水通灵性，会替我们记住这个清明。对岸的竹林沙沙作响，仿佛无数先人在风中絮语。此刻的清明河像条缀满星子的绶带，联结了此岸与彼岸的春天。

　　归途的汽车转过山坳时，我回头望见清明河已隐入暮色。但我知道那些青鳉鱼仍在奋力洄游，麦饼的余温还留在指间，石碑上的名字正被月光温柔擦拭。这个清明教会我，纪念不是把往事锁进檀木匣，而是让记忆像河水般生生不息，载着思念流向更远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