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黄晓慧 文/图

　　南洋特产双年蛏，滋味鲜甜众口传

　　松门镇作为“泥蛏之乡”久负盛名，南洋蛏就是松门传统名产，常在志书及文人墨客笔下提到，如《浙江地名简志》中称“东近大海，盛产海鲜，其中南洋蛏以肉肥味鲜著称”。《浙江土特产简志》收周友富撰的《松门“南洋蛏”》一文介绍道：

　　缢蛏是我国和日本特有的广温性海生底栖贝类，分布范围广，生长于海水盐度较低（适应范围4-28%。）的河口附近和内湾软泥海涂中，营穴居（以其发达的足掘洞潜穴）生活。温岭沿海地区养蛏历史悠久，主产于松门的淋川、川北，温西的沙山、坞根等地，尤以松门黄泥坎的“南洋蛏”品质为最佳。松门“南洋蛏”，以个体大（每公斤六十至八十夹），壳薄，体软，肉质肥嫩，味道鲜甜，营养丰富，经济价值高为特点。

　　当然，“南洋蛏”的南洋，不能理解为专指南洋村，南洋村只是产地村之一。陈其恩、陈悦著的《松门记忆》一书《贝类养殖》一节中写得很明白，按陈书的说法，周友富文中写到的黄泥坎则指的是现石塘镇黄坭新村那边：

　　清末民初，“黄坭坎蛏”产于箬山黄坭坎、西沙，以优质著称；隘顽湾产“南洋蛏”（松门北的大港湾称北洋，松门西南边的隘顽湾则称南洋），居次。黄坭坎蛏由于养殖滩涂面积小，当地捕捞船只发展快，到20世纪50年代渐渐不再养殖。南洋蛏取代了黄坭坎蛏的地位，成为温岭缢蛏质量、产量的佼佼者。松门历来有加工的蛏干销往海内外。

　　“小蛏缸”的独特养殖模式

　　2月11日，因“百村行”采访，记者专程来到了松门镇南洋村，南洋蛏就是记者此行访问的一大重点。

　　沿着022乡道来到南洋村村部，村部前有一条横塘河，河之北为横塘，据说以前是一条海塘。由于横塘，因此，以村部东南的桥为中心，形成了“横塘东路”“横塘南路”“横塘西路”“横塘北路”“横塘中路”等路名。据村民介绍，由横塘路折向南经大塘线，还可通往石桥头镇沙角村，这条大塘线，原也是一条海塘，大塘线南边的海塘则是东浦新塘。

　　在村部前村务公开栏中，记者看到一份村干部“在岗干事清单”中有“对630亩土（地）以及18个小蛏缸公开招投标”这一事。什么是小蛏缸呢？

　　后来，在村部西边不远处的三官堂里，记者听管庙的老人介绍了小蛏缸。原来，所谓的小蛏缸并非是实体的陶缸、瓷缸，而是暂养小蛏苗的蛏田（蛏埕），并且一个小蛏缸，指的是从塘脚直通海中的一溜儿塘段，承包者可以在这一塘段中一直向海中做起一方方暂养蛏苗的蛏田，蛏田四周用泥筑一圈长方形的泥坎，直至下面不宜做为止。

　　老人们告诉记者，南洋村的小蛏缸一年承包一次，使用期大致是从农历十月起至次年二月，在清明前就结束了。小蛏缸里投放的蛏苗是海涂上刮来的，以前本地就有，现在大多从福建等地买来，投放到小蛏缸中“站一站”（音“站”，这个方言词或可写为暂、栈），等到清明前养到“箸头”那么大时，就可以转售给人放在虾塘内续养到大蛏后上市销售。

　　为理解小蛏缸的含义，当天，记者还专门驱车去东浦新塘边上看海涂中的小蛏缸。途中，在木耳村，记者看到了该村的一块三角形滩涂承包“公告”称：

　　“因木耳村滩涂承包期已到期，经村两委研究决定，将东浦新塘木耳村塘段130米长的塘脚直出，与周边各村相等的范围内以及老鼠尾头至米珠山的直塘脚到浦沿边，胜利闸西边与北咸田塘段交界直出与米珠山西咀头横出的至浦沿边一块呈三角形滩涂，重新承包。”承包期为2年，标底为43200元（按18只缸每只缸1200元2年计）。

　　历史记忆中的蛏子捕捞与生态变迁

　　南洋村的老年公寓在横塘南、村部西南方，老年公寓有老人活动中心，东边是文化大舞台和广场，还建有廊亭。

　　84岁的村老支部书记林方云就住村老年公寓内，开着一家小店。记者在小店内与林方云、潘明增（78岁）、王福生（77岁）等老人聊起了南洋蛏及当年下乡知青等话题，因为在村部内，看到了一面郭定忠、许育萍等当年下乡知青回访南洋村时送的锦旗。

　　林方云告诉记者，南洋村在大合作（办农业高级社时）时养过南洋蛏，收获来的蛏有些还晒成了蛏干。当时他只有十四五岁，在冬天的时候，也赤脚下到结冰的海涂上去耢蛏（挖蛏），“很冷，哪像现在还有橡胶鞋。”不过，因现在海塘（往南）筑下去，生态环境变化，野生蛏很少了。南洋蛏似乎成了一个远去的传说，但是人们口中仍传诵着南洋蛏的美味。他说，有一次去温岭城里菜场，卖蛏的人跟他说：“望望相，南洋蛏！”他一看，这哪里是南洋蛏，“我南洋人，南洋蛏会不认得？”他说，正宗的南洋蛏，蛏壳边缘是黄的，很壮的。

　　潘明增回忆说，他还是小孩子时，曾经到海涂地上去钩蛏，钩蛏用的蛏钩上端60公分左右长的是毛竹条，绑着一个弯成弧度的铁丝敲成的钩，把蛏从涂泥中钩取出来。

　　除了捉蛏钩蛏养蛏外，南洋村人过去还有其他几种讨小海的作业，林方云说：“这里叫筻塘里，过去泥涂上泥卵（温岭方言名，一种小海葵，人们习惯于将其滚豆腐、烧咸菜汤）很多，取泥卵名气很大的，一般送往石桥头等地卖。”村里的洋陈闸头自然村叶姓人较多，是从红光村住过来的，他们过去多竹排摇出来打手网捕鲻鱼。南洋本地青年与下乡知青创办的文宣队，曾创作唱词称：“鲻鱼头戴乌纱帽，单怕木耳山人放拉钓。南洋东洋闸头人，还要手网当头套，套得你鲻鱼命难逃……”（《温岭市地名志》：洋陈闸头“因地处村境东，相对于西之西洋片，又称东洋片”。）

　　文献钩沉与蛏业发展的历史脉络

　　记得以前在网上浏览民国版《淋头潘氏宗谱》时，在艺文篇中看到过一两篇南洋蛏相关的文献资料，文中将蛏写为“蜻”。其中一篇是曾任松门高等小学校长的箬横文人毛济美民国七年撰的《清授武德骑尉潘梓舟先生传》，他写了这位“讳继清，字光谟，号梓舟”的当地士绅的一些事迹，其中一件是：

　　木耳山海涂，蜻苗盛发，有强徒数辈专利，不许他人染指，为此械斗毙命。先生曰：此天然之利，理当共享，为请官示惩，贫户均获沾其惠。

　　同册宗谱中还有一篇《淋川合地公禁笼条霸打蜻子通告》，可以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照得淋川一带，南北滨海，居民固穷，自去夏被潮，困苦益极。虽官厅筹捐赈济，终如杯水车薪，无补万一，闻日食糗餈，采涂菁与糠秕，搀搬（拌）充饥，因消化力薄，成疾致死者不乏其人。何幸天道好生，近于鹜屿山（记者注，即木耳山）下一带海涂，生殖无数蜻子，附近灾黎群往取捉，每日每人均可得三四角之则，蜻子仍生生无已，此数月间，正可藉以养生。不料有群伙强徒，贪心暴发，不以此本官荒无主之地，蜻实上苍下赐之物，乃敢以势自恃，强行独霸，又复省费劳力，不加搜捉，只于涂中捞一大窟，蓄水于内，将蜻子带泥扫入，淘去淤泥，用畚撩上，即可挑卖，名曰“打窟”，获利最易，日可得数十元之多，且一被扫刮，蜻种遂绝，无复有生生之望，其贪暴残忍，令人发指。特以此种利泽，实降自天，千百灾黎，尽堪活命，更何得听其霸夺，而负上天好生之德。前因恃强打窟每酿祸，禁止有案，特再公同永禁：凡南涂一带，嗣后所发蜻子，只许合地人民公捉，不许擅自笼条打窟及夜间盗窃，除另请县知事永远示禁外，特此公同禁止，祈各遵照毋违，切切此禁！

　　中华民国十年正月 日

　　有关松门泥蛏养殖业的史料还有不少，如1948年《东方渔业》中的《浙江省台属渔业概况》载：

　　台州养殖业，以温岭松门之养蜻（蛏），蚶业，稍具规模。该地土质肥美，贝类成长力甚大，民十四年（1925年），生产过剩，干制成干蜻、远销各地，民十五年（1926年）后，黄水为患（闻为硅藻类过多，蜻、蚶窒息而死），势成绝迹。近数年来，稍见起色，据三十六年（1947年）统计调查，有一万余倍之利益，故人民放养，面积广大……

　　在陈其恩、陈悦编著的《松门记忆》和《温岭市渔业志》上，还能找到一些有关松门泥蛏养殖业的资料，如《松门记忆》65页的一张表格显示，1961年，松门养殖缢蛏1954亩；1978年，1787亩；1989年，6225亩；2013年，19410亩。但是2016年，却又减到7035亩。书上记载：“缢蛏一直是松门海水养殖的首位，2013年统计放养面积19410亩，产量9513吨。”

　　两大姓王氏潘氏 三官堂曾办小学

　　据《温岭市地名志》记载，南洋村“辖朝东屋、王江下厂、筻塘里、洋陈闸头4个自然村，22个村民小组，613户，1833人。1949年属淋川乡，与今之木耳村同称第13村；1950年改隶苍山乡；1956年并属淋川乡称南洋农业社；1958年编属苍山营；1959年并属淋川管理区；1961年称南洋大队，属淋川公社，1983年称南洋村，属淋川乡；1986年改属淋川镇；2001年随镇并属松门镇”。村里王、潘两姓为大姓，王姓为淋头王氏三房，谱载七世祖王贞德公为贡元，淋川始祖。三房祠堂建在二湾咀吸浪将军庙附近，而一房、二房祠堂则在南咸田村。潘姓为淋头潘氏。另外还有叶、林、孙、吴、江、陈等姓。

　　南洋村的保界庙为三官堂，寿日为十月十五。据民国《淋川王氏宗谱》记载，三官堂是曾任淋川镇廿八保保长的王朝寅倡建的，王朝寅“以地僻海□，保民半多文盲，不易推行政令，乃呈请县府设立南阳短期小学一所，已蒙照准。唯缺少校舍，与地绅王世松、王朝盛、王天志、王世云、王世保、王天喜等发起筹建三官堂一透，以便办学校舍”。旧三官堂（现三官堂东移100米左右）1949年后仍曾作南洋小学校舍，后南洋小学停办，村童到南洋村、木耳村、长川村合办在木耳村板桥头的鸣昌小学就读，后来鸣昌小学也停办了，现村里学童则在松门三小就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