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浜,那个记忆中的海滨小城
陈洁婷/文
我的家乡钓浜,位于石塘镇。其实,更准确地说,钓浜在2001年与箬山、上马一同并入石塘,合称为石塘镇。钓浜虽小,但人口密集。鼎盛时期,这里曾有11个村庄,我依稀记得有红旗村、红岩村、红卫村、红星村、高升村、高岩村、永红村、沙头村、里西村、隔海村。隔海村是一个岛村,自给自足;沙头村和里西村因大山阻隔,与其他村庄联系不大;而其他村庄则紧密相连,息息相关。
上世纪90年代初,钓浜有五六所小学,包括红旗村的中心小学、高岩村的高岩小学、红卫村的红卫小学、沙头村的沙头小学以及隔海村的隔海小学。里西村的红花小学则包含幼儿园,不过后期也开了几家私立幼儿园,那是上世纪90年代末的事了。此外,钓浜还有一所唯一的初中,位于红卫村的度岙里,据说那里曾是一片坟地,校园里常流传着鬼故事。村里的孩子们就近上幼儿园、小学,到了初中才汇集到红旗村的度岙里就读。
钓浜既是海滨之城,也靠山。这里几乎没有平坦之地,全是山岗和山路,房子都建在山岗上,像各个据点。从这家到那家都要走阶梯、爬上坡路。因此,上世纪90年代,我们钓浜人基本不会骑自行车,因为山地曲折,没有平坦的道路。大约2000年,村子重新规划,把相对平坦的平地集中起来建成通天房,山岗上的居民都搬离了,集中住在通天房里。村里还开了超市、彩票店、餐饮店等。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钓浜的成年男子大多以捕鱼为生,出嫁女子则在家操持家务、养儿育女,同时从事与渔业相关的杂事,如去冷冻厂剥虾、给船只织渔网或补渔网以补贴家用。
剥虾分为剥生虾和剥熟虾两种。剥生虾一般在冷冻厂附近进行,人们带着小凳子和器皿,领到虾后,坐在路边剥。通常带两个器皿,一个盛虾肉,一个放清水。清水既能帮助剥壳,又能洒在虾肉里增加重量,多算些钱。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规则。剥虾季节,冷冻厂附近密密麻麻都是剥虾的妇女、老人和小孩,宛如两条长龙。剥熟虾价格稍高,因为熟虾粘壳,剥起来费事。剥好后要拿回厂里重新过秤,看看是否有人偷斤少两,再按照虾肉的重量付款。小时候物资匮乏,我一边剥熟虾,一边总忍不住想尝一只。大人吓唬说虾肉里放了药,不能吃,但我还是偷吃了一只,那味道鲜美难忘。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剥虾,或许已被现代化设备取代了吧。
除了剥虾,织渔网也是钓浜渔婆和孩子们常干的活。一捆捆渔网线被心灵手巧的渔家妇女编织成一张张打鱼的网,最后拼接成一张大网用来捕鱼。织渔网有很多门道和织法,线有绿色和白色两种,都非常耐磨坚韧。补网则是给捕鱼过程中磨损破裂的网重新修补。因为船上的渔网很大,一般家庭院子放不下,所以补网通常放在庙会的戏场里。不演戏时,大人在戏场里补网,小孩在网里钻来钻去,嬉闹玩乐。
钓浜有很多码头,每当渔船进港和出港时都非常热闹。进港时,船只一字排开,渔民络绎不绝,船舱里满是鱼虾。有些渔民还会在码头做起生意,吆喝声、汽笛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出港时虽然没有进港时嘈杂,但很多船只会插红旗、放鞭炮,非常喜庆。
到隔海村或大船上需要乘摆渡船。但刮台风时,码头非常危险。大船会开到附近的避风港,摆渡船停运。海浪高达三层楼,在码头呼啸而过。因此,码头上的店铺一到台风季节就会转移阵地。也有很多人在台风季节穿过码头时被海浪卷走,葬身大海。大海既是给予的魔术师,也是无情的杀手。
钓浜除了码头,还有两个沙滩:洞下沙滩和珍珠滩。洞下沙滩一半属于松门,一半属于钓浜。它很大,黄澄澄的沙子与蔚蓝色的一望无际的海面交相辉映,海天一色,亦真亦幻。这里没有码头海水的浑浊,只有诗意和浪漫。沙滩上的沙子柔软细腻,我们喜欢赤脚走在上面,不经意间还能挖到各种花纹的贝壳,让人爱不释手。海边的岩壁上,螺和藤壶紧紧吸附其上,部分区域还长着茂密的水草。岩洞缝隙间,小螃蟹和寄居蟹若隐若现。一旦有人靠近,它们便迅速在沙滩上横着逃窜,速度飞快,十分有趣。小时候,我们常去洞下沙滩嬉戏,冲浪、捡贝壳、玩沙子、捉螃蟹,乐趣无穷。
珍珠滩位于沙头村,过去家乡人习惯称之为斑茫沙头,开发后才更名为珍珠滩。珍珠滩规模较小,或许不及洞下沙滩的十分之一。这里没有沙子,只有圆润光滑的鹅卵石,被海水冲刷得闪闪发光,宛如颗颗珍珠,因此而得名。小时候,我很少去珍珠滩,但记得初中时曾与同学在此野炊。如今,珍珠滩周边已被开发成绿道,环境宜人。
钓浜的山对我来说并无特别之处,山上的松树随处可见。大人们常捡晒干的松树枝作引火之用,它极易点燃。从度岙到沙头的路上,有一座荒山,春暖花开时,我们常去那里采摘柴爿花,那花漫山遍野,红艳如火,又名映山红。山上无路,我们抓着树枝,一边探路一边摘花,那份满足与成就感难以忘怀。
钓浜还有一处名为观沧海的景点,原称仙人脚印,位于双红村山头。遗憾的是,我从未去过。
钓浜是我的故乡,但我自觉对它了解甚少。我已搬离近二十年,近年也未曾回去。据说,许多钓浜人也已搬离,只剩下少数老年人坚守着那片海。学校、镇政府、码头都已不复往昔,但我的记忆依旧鲜明,随时间流逝而愈发珍贵。钓浜,生我养我的地方,滋养了我一生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