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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004版:海潮

那些年,妈妈做的美味“菜素”

  陈洁婷/文

  在我的家乡温岭,方言里把下饭的菜肴称作“菜素”。记得上世纪80年代末,中国整体经济尚不发达。我的家乡坐落在海滨小城的一个小渔村,受时代背景和家庭状况的影响,妈妈是一名民办教师,收入微薄,爸爸有几年因病赋闲在家。因此,我们家经济拮据,十分贫穷。

  那时我大概四五岁,家里没有什么好吃的。妈妈当时正怀着妹妹,家里常吃的就是猪油拌饭和咸菜汤,或是清水白糖煮面条,一吃就是一个月。以至于妈妈现在一闻到咸菜的味道就会反胃,再也不愿吃咸菜和面条了。

  妹妹出生后不久,在小学任教的妈妈调到了乡里另一所偏远的小学——红卫小学。那所学校很小,教师只有六七名,校舍破旧,与庙里的戏台共用操场。村里做寿戏时,学校会放假,戏做完再开学。做戏时,摊贩会售卖用海边岩衣熬制的洋菜膏(类似青草糊),还有钉头螺。把两个钉头螺敲敲,敲断了尾巴就能吸出鲜甜的肉汁。我当时没有零花钱,但会把家里的小凳子搬出来借给卖洋菜膏的阿公坐,他就会送我一小杯洋菜膏。

  红卫村民风淳朴,村民们都尊重老师。几个男村民和学校里的男老师关系很好。那个年代物质匮乏,男村民经常捉青蛙、捕麻雀甚至打蛇来吃(那时这些还不是保护动物)。他们还会时不时地把这些“战利品”送给老师们解馋,我因此常常沾光。记得那时经常吃麻雀肉、青蛙肉和蛇肉,还吃蛇胆。因为从小视力不好,而民间流传蛇胆能明目解毒,所以妈妈经常会向打蛇的人讨来蛇胆给我吃。她每次都骗我说,这是托人从上海买来的珍贵治眼药丸。蛇胆性烈不能直接吞服,所以妈妈每次都用桂圆肉包裹起来,用开水让我吞服。小时候我吃了很多蛇胆,但视力一直没有好转。

  后来,妈妈调回乡里的中心小学,那时我读一年级,大概九岁(因治眼睛延误了一年)。这时已经是上世纪90年代初了,国家经济有所发展,个体户增多,但我家的情况并没有太大起色。中心小学规模稍大一些,食堂有锅灶可以用来蒸饭,但下饭菜需要老师自己准备。每个老师都有一个小灶台,先是煤气炉,后来是电磁炉,最后是煤气灶。不过,后来食堂统一安排雇佣了阿姨做饭菜。

  那个年代没有什么特别的娱乐节目,老师们之间联系密切,不仅经常组织跳交谊舞、打牌、看录像,还经常一起聚餐烧大锅餐凑热闹。老师们经常烧新鲜的带鱼猪肉饭或墨鱼猪肉饭,这是海滨人的特色饭,美味至极。

  寒暑假,我们会随妈妈回到自己的小家。回到家后,三餐饭菜都是妈妈准备。家里经济状况一直没有太大改变,没有什么大鱼大肉。但妈妈很用心,也很有技巧,总是能把简单的菜肴做得美味可口。虽然单调重复,但我并没有觉得难以下咽或者馋得很。

  平时,妈妈会买些便宜的小鱼腌制成鱼干当我们的下饭菜,也会腌制生鱼、生螃蟹。当地方言把腌制的生鱼、生螃蟹称作“鱼生”“蟹生”。喝稀饭时,它们特别下饭开胃。妈妈还会在墨鱼便宜的季节买来墨鱼,让爸爸剖开去掉肠子,晒成墨鱼干,再炖猪肉吃。墨鱼炖猪肉是我们全家的盛宴。炒青菜、炖海带、炒茄子、萝卜烧带鱼、豆腐干炒肉,虽然每天都是这几样菜,但妈妈的厨艺不错,烧起来总是特别有味。

  每当有客人来,妈妈总是给他们烧一碗汤面,再加个荷包蛋。客人们一致夸赞妈妈的厨艺。平时,妈妈还会变着法子给我们改善伙食,烧麦虾、炒红糖年糕、下红薯面、做米糕、油炸馒头干、炒米线。妈妈就像个魔术师,简简单单的材料被她做成了美味。妈妈炒的米线特别好吃,是她的拿手菜。每到节假日,她都会露一手。

  我们家非常节俭,妈妈从不买贵的食材。有好心的邻居以打鱼为业,会在过节时给我们送来几条大鱼。妈妈总是舍不得吃,存放在冰箱里说留到过年送人情。但为了送我去上海看眼疾,妈妈会买最昂贵的精美包装的虾干给医生当作礼品。为了那一点点的希望,她花起钱来一点也不含糊。有一次遗留下一包虾干,我偷偷尝了一只,鲜甜至极,令我念念不忘。

  转眼几十年过去了,社会发展迅速,物质越来越丰富。我们家也随着时代的洪流奔向了小康。现在有各种各样的食材、餐饮店、烹饪工具和烹饪技巧,已经大大超出了我的所求所想。现在讲究色香味俱全,讲究营养搭配,讲究不吃隔夜菜。孩子们的口味越来越挑剔,也越来越浪费。可是,谁能回忆起我们80后的童年?虽然物质匮乏,但是知足常乐。